楚煦眨巴眨巴眼睛,低头继续扒饭。
吃完午饭,人就觉得困乏起来,范雪瑶讲究养身,吃过饭都不会立即躺下来歇息,虽然眼皮沉的像坠了铅,还是坚持游廊闲步。
楚楠也叫她拉着一起消食,他这个皇帝比宫妃还要容易养胖。每天屋里时是坐着的,出行叫人抬着,娱乐基本是棋牌一类的休闲游戏,偶尔打个气毬都算运动了。射箭骑马什么的那是按季来算的。
这样缺乏运动量,一日五餐吃的那样好,起止大鱼大肉?再不讲究一点,怕是他还没到中年就要发福了。
范雪瑶觉得,楚楠他可以没有肌肉,但是也不能满腹肥肠,挺着个肚子。事关她的“性福”,想起历史书上那些皇帝画像,不是大胖子就是小胖子,范雪瑶觉得自己得防患于未然。于是有空就拉着楚楠散散步,在花苑里转转。得了闲,甚至还会捶个丸,踢个皮毬什么的。
至于楚煦,他还小,就让宫女们引着在殿里边四处蹦跶一会子就够了。
消食完毕,楚楠一回屋就倒下来了,满口喊困,要睡个午觉。竟然连束的紧绷绷的冠发都不解了。
范雪瑶轻手轻脚给他去了束发的小玉冠,把髻发打散,用梳子梳了一遍,然后用一根蓝色头绳虚虚的在头顶扎了个髻,免得睡觉翻身压着头发扯疼了。她的动作太熟稔温柔,以至于她还在动作着,楚楠就鼾鼾的睡着了。
做完这些,范雪瑶轻轻出了口气,向外间探头探脑张望的画屏、巧巧等人招了招手,又指了指她的妆奁,画屏和巧巧她们立即会过意来,蹑手蹑脚进来抬妆奁,把镜子、梳子等一应妆奁都悄无声息地抬了出去。
范雪瑶到外间去拆发髻,换上就寝的衣裳,吩咐画屏半个时辰后叫起她和官家,然后重新回到卧室和楚楠躺到一处,拢上绣被安心睡下。
主子们睡午觉,底下伺候的宫人便落了清闲,在范雪瑶和楚楠消食的时候,画屏她们便紧赶慢赶地吃过午饭了。画屏将锦绣槅扇掩上,挡住外间的声响,免得吵着里面的官家和娘子。
转过身来,画屏便打了个哈欠。抹了把脸,眼睛越觉着饧涩了,没精打采地同巧巧说:“官家和娘子都睡下了,咱们有半个时辰空暇。我去小憩一会儿,你看着点,到点了来叫我。”
巧巧也很困乏,只淡淡点了点头。
她们殿内伺候的,虽然很体面,但是睡觉的时间相对的也比其他宫女少。她们要睡的比主子晚,起的比主子早,更重要的是上夜时睡的还要浅,保证主子一声呼唤就能立即起来伺候,不能叫主子唤第二声。
日日如此,难免就有些精神不济了。所以久而久之,她们这些人也有了自己的应对方式。
主子睡午觉,殿里头又没有差事,上夜的宫女便趁这这段时间去小睡一会儿。其他宫女会提前叫醒她们。
午后是人最困乏的时候,于是巧巧把针黹活计拿出来做着,没一会儿,惚惚险些睡着,脑袋猛地一点惊醒过来。
这样不行,巧巧放下针指站起身,低声说道:“我去打盆水洗个脸,清醒一下,你们听着点里面的动静。”
蕙姑听了,忙起身说:“你坐着,我去打水吧。”
巧巧摇头道:“不必了,你且做你的活计吧,我自己去,正好走一走,吹吹风,醒一醒神。”
蕙姑听了这话,没有顺势坐下,接着巧巧的话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洗个脸,昨儿她们起了好几回夜,吵的我一宿没睡安稳。”
巧巧道:“那就一起去吧。”
蕙姑便把手上绣着的香包放下,和巧巧手拉手出去了。
小莲撇了撇嘴,说道:“就她最乖伶,哪里都有她。别人去洗个脸她也要巴巴跟着。”
一旁拿着本诗经看着的珠珠听了小莲说的话,头也没抬,淡淡说道:“你和她一般计较什么呢,她要献殷勤,巴结人,由她去就是了。”
珠珠和秀儿是掌管书房里的一应事务的,因为有些天赋和灵气,范雪瑶对她就要偏爱一些,在书房时有闲暇了会教她读书,偶尔还会和她说些诗词歌赋上的话。
因着这一层,她性子就有点儿清高,看到谄媚逢迎的蕙姑难免就有些看不上的意思了。然而却没什么恶意的。
小莲就要复杂一些。她和蕙姑是在范雪瑶升昭仪时进来当差的,来得最晚。蕙姑跟在画屏、巧巧她们屁股后面献媚卖乖,很快就与大家打成一团,熟络极了。小莲看在眼里,便不大痛快。既有些轻视她百般逢迎讨好,又羡慕她能拉的下脸。
蕙姑虽然讨好人,但并不谄媚的难看,除了讨好画屏她们便没有什么错处了。她也只能酸个几句。
同样都是殿里伺候的,有看不上蕙姑的殷勤劲儿的,也就有觉着蕙姑这样八面玲珑,活泼又伶俐,还算讨人喜欢的。
比如月婵,她和素娥管着范雪瑶的衣衫袄裙,浆洗也都是由她们俩来干,这样既干净又能保证安全。每天都要浆洗衣裳,晾晒后还要熨烫。平时活儿虽不重,但是换季和冬天忙起来的时候还是比较累的。
而蕙姑就时常帮她们,虽然她是有意讨好,但是既然得了好处,也就做不来那种吃人家的还要怪人家饭冷的事来。
所以这时小莲酸蕙姑,月婵就笑说道:“你多心了,你要去洗脸,蕙姑一准也要跟着去的。她就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
小莲冷笑道:“我又不是她姐姐,哪能生受她打水端饭的伺候?”
这句话是有出处的。
越在范雪瑶面前得脸的,比如画屏、巧巧、月婵她们几个大宫女,蕙姑就越是殷勤。除了帮着熨烫衣裳这种本分活以外,平时自然少不了要用水的时候“顺手提了一壶开水”,吃饭时“要添饭,顺手端了过来”这样的事情。
这种事情平时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现在小莲这样一说,便有点叫人难堪了。像是被别人一点小恩小惠收买了一样。
月婵不由粉脸微红,娇声叱道:“你个小蹄子,今儿是吃了火药了还是怎地。”
秀儿见月婵羞恼,怕下不来台,姊妹们就闹僵了,事情闹大叫娘子知道了。忙笑嘻嘻说:“她就是这等快嘴,没心没肺的,姐姐休要和她一般见识。”
小莲并非真的要和月婵她们闹的不和,不过是拌拌嘴罢了,见月婵果然恼了,便把嗔脸变作笑脸,陪笑道:“我不过无意说蕙姑几句,姐姐怎就较真起来,倒叫我难下台。罢罢罢,知道你们好,我就不讨人嫌了。住嘴就是了。”
月婵原本还有些气怒,听了小莲这样讨巧的话,又扑哧笑了。
虽然彼此间有时会有些磕碰,可范雪瑶管束的好,她们顶多拌拌嘴,绝没有真结怨的时候。
珠珠见她们一会儿怒一会儿笑的,摇摇头:“你们小些动静,仔细惊着里面。”
众人闻言立时噤声,见里面没有动静,又低声说笑起来。旋即听见外面窸窣的裙子声脚步声过来,一抬头,果然是巧巧和蕙姑过来了,绕着游廊到了门口。
两人手里还端了盘时鲜的果子,也不进门,就站在门边。
蕙姑探头进来笑道:“快来吃果子,井里湃过的,吃着可凉爽了。”
侍女们登时一起抛下手上的活计,拥出去吃果子。
新鲜的果实珍贵,她们宫女自然吃不上什么珍贵的果子,这季节不过是些桃儿、李子和香瓜罢了,量不多。瓜果是在厨房里切好了的,用两个大白瓷碗盛了,丫头们各自用自己的银三事上的银牙签插了一块中意的果子送进口中。
巧巧在厨房里就尝了尝,香瓜外脆里软,甘美香甜,吃着很是可口。怕叫她们抢着吃完了,忙从袖中取出用汗巾儿裹着的银三事,插香瓜块儿吃。
小莲咬了口香瓜,眼睛登时一亮,欣喜的说道:“唔,这香瓜好甜呀。”
巧巧笑道:“自然甜了,这是进上的贡品,娘子得了一筐,昨儿夜里睡前说让咱们也尝尝,画屏今儿一早就叫厨房湃着,到午后困倦时吃,凉冰冰的,最是提神醒脑的了。”
“原来是进上的,怪不得这样香甜呢。我们平日吃的那种,脆是脆,倒不怎么甜。”小莲一听说是进上的,主子们吃的,忙又插了一块送到口中,生怕吃完了这份就没下份了。
“别抢着吃,还有五个呢,够你吃的了。”巧巧笑骂道,又插了块桃子,白中透红的桃肉看上去很漂亮诱人,咬一口,爽脆甘甜。
丫头们边吃边笑,很快就将两大碗果子分吃完了。都不约而同地取出帕子擦嘴拭手,将银三事擦拭的亮晶晶的,重新用汗巾儿裹了收进袖里。
巧巧抚了抚袖口,对众人说道:“时辰差不多了,该进去叫娘子了。”
“我这就去叫画屏姐姐起床。”蕙姑俏声说道,便轻手轻脚的去了。
巧巧吩咐蕙姑她们把碗盘送去膳房,同时吩咐准备醒神的冷饮子。又叫小金、小红准备好热水和盥沐用具。然后转身对春蝶说道:“大皇子也该起了吧?”看着她们一阵忙活,显得格外悠闲的春蝶摇头说道:“娘子起来了,该亲自去的。”意思是不用管了。
巧巧笑道:“你们倒是清闲,我原以为你们换了职务,调去服侍大皇子,该是极繁忙极琐碎的,谁知反倒比从前还要来的清闲。领的却是和我们一样的俸米,这干的活儿却轻巧许多,可嫉妒死我了。”
“当初谁说恭喜我来着?原来是口上一套话,心里又是一套话啊。没如你的意思,真是过意不去呀。”春蝶笑眯眯的。
巧巧哼道:“你也别得意,你也就现在有几天清闲的日子。孩子见风长,大皇子眨眼就大了,到时候你就跟着屁股后边伺候吧,有你辛苦的。”
“那可不一定,我们大皇子类母,像极了娘子,又乖又讨喜。等以后大了,想必也是个宽厚仁和的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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