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自敏的悠哉日子算是在正式将未来儿媳领回家之后走到了头。 原本叶川不约束他的工作时间就是为了让他有功夫去解决人生大事，现在这个心头大患解决了，自然不再纵容叶自敏偷懒。 先是让他不得空闲地跟在大老板后面参加各种会议，公司内部的，企业之间的，反正哪种会时间长且闷，就要点名叶自敏到场。随后又通知他收拾收拾东西，过两天一起飞到美国和NYAC集团签合作合同。 叶自敏想起“杀鸡取卵”这个故事，又看看他那张因为最近太过两点一线的规律生活而有些苦闷的脸，深深觉得自己可以到小学课堂上生动演绎那只即将被杀的鸡。 他逮着机会，就要一个劲地在叶川面前喊累，这个星期跑叶川办公室的次数加起来比过去一整年都要多。但是实在是没有人搭理他，叶自敏只好又把程月有搬出来说事，“您不知道现在我们这年轻人激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三天不见面连样子都不记得了，您把我天天搁工作上捆着，又让我跑那么远，回来后万一我媳妇跟人跑了，这责任谁负？” “你少给我贫，你以为别人都像你这样，不务正业，一天天花花肠子倒不少。我可跟你说，现在你们也算是定下来了，你给我把心收收，再敢给我整出什么花边新闻，我把你狗腿给敲断。” 叶自敏一见叶川举拐杖，就条件反射地蹦出去一段距离。等了一会儿，他一边往叶川的打击范围边缘靠近，一边还不死心，“您这个老人家怎么回事，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一点都不文明。我现在哪敢在外面瞎混啊，早弃暗投明了，真的，不信你去问，问一圈两圈，我都问心无愧。” “最好是这样。成人就要有个成人气，还以为自己小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 “都接手公司好几年了，工作上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家里也不含糊，在我这个年纪就当爹了，有了您最宝贝的大女儿……”叶自敏嘴快地接了下去，摇头晃脑说到一半，发现叶川的眼神算不上慈祥，识相地停了下来，又嬉皮笑脸地去给他捏肩捶背，“我说真的，您看我之前天天往月有那儿跑，现在事情落定了，我就三五天不见人的，人家怎么想？她肯定觉得还没结婚呢，我就不重视她了，对不对？” “对什么啊？公司的事是第一，其他的都排在后面，现在最紧要的事赶紧和美国那边把合同给签了，我们叶家的媳妇连这个道理还能不懂？还有，程氏最近事情也挺多的，我看她应该也挺忙的，不过说不定过两天就要来找你。” “什么意思啊？程氏怎么了？她为什么要来找我？”叶自敏看着叶川一脸的高深莫测，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问来问去叶川也不再多说，只讲了句“到时候就知道”，很让他怀疑是不是这只老狐狸又在打什么算盘，但是过两天…… “过两天我不就不在国内了吗？她要来找我也找不到人啊，要不我去问问她。” “你别多事。找不到就等你回来，又不迟。还有啊，我让你成家，是让你稳定下来，要学会用肩膀扛东西了，可不是让你玩什么小孩子把戏，就盯着那些男女感情的事。” 在叶川的认知里，人这一辈子的生存意义在于创造了多少经济层面上的价值，至于那些情感上的纠结与烦恼，则只是人生中最不起眼的小浪花而已。所以他最烦的四个字就是“为情所困”，那些为了感情寻死觅活的人在他眼中就是大脑没发育完全的代表人物，有了一个女儿就算了，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也变成那群人中的一个。 晦气。 叶自敏半天没说话，叶川一回头见他一脸若有所思，敲了敲他的胳膊，“听到没有？” “听到了，不知道说多少遍了，我都会背了。” 叶自敏脸上笑嘻嘻地回话，心里在叹气。叶以柔疯疯癫癫地追着个二十岁的小明星到处跑，还动不动就一副怨妇模样，哭得睫毛膏糊一脸，也没见叶川怎么责备她，反而是劝着安慰着继续往她手里塞钱。 可是对儿子呢？定的规矩能出一本书了。 “知道就行，还有事没？没事出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好，我走……”叶自敏见实在是讲不通，耸耸肩膀，走到门口，又听到叶川在后面说，“你别担心程家那边了，我和你妈都有打算的。” 叶自敏一只手扶在门框上，“嗯？” “你妈早说了，这段时间要和未来儿媳多见见，亲近亲近，好培养感情。” “我妈……”叶自敏头皮有些发麻，但还是挤出一丝笑，“我妈该不会是想一个人去找程月有吧？” “怎么了，当婆婆的不能去见未来儿媳？” “不是，当然能见。可是，”可是依程月有的性格，她不喜欢也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这种带有强烈个人情感，并且身份特殊的陌生人。而且尹静云老太太又是属于那种过分热情的人，东问西问，一顿饭的时间都能打探到好几辈子的消息量，“我觉得我带我妈一起去比较好，这样大家不会觉得尴尬。” “你妈又不是小孩，要你带着做什么？而且只是吃个饭而已，随便聊聊加深一下了解而已，有什么好尴尬的？你妈又不会说话让人下不来台阶，我看月有也不是不会说话的那种人，担心什么？再说了，人家婆媳之间说说话，你一个大男人掺和在里面像什么话。” 句句在理，叶自敏一时找不到继续反驳的理由，杵在那儿现想着，叶川让他赶紧滚回去审查报告。 一出办公室门，叶自敏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给程月有打电话。正是午休时间，他知道程月有没有睡觉的良好习惯，也不担心会吵醒她。 那边还是响了挺久才接通，程月有毫无波澜的声音传过来，“哪位？” 叶自敏挑了下眉毛，“很夸张啊，我都不信你接电话之前不看来电显示的。”又不是电视剧里，主人公迷迷糊糊摸到手机就接，来电显示那么显眼，滑动接个电话的时间里都能看上好几遍。 “不知道，谁啊，是不是打错了？打错了我就挂了。”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有些生气。 “没有没有，是我，叶自敏。”他无可奈何，推测着自己是不是哪里惹到她了，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不是和我妈见过面了？” 对方犹豫了一下，“没有。” “没有就好，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啊，我妈那个人好奇心还挺重的，尤其喜欢听八卦奇闻类的，所以如果她问你我们怎么认识的，感情怎么发展的，这些细节问题你看着编就行，我觉得你还挺有编故事的天赋的。” “……你妈要过来找我吗？”程月有不理他的取笑，抓到一个重点。 “可能吧……你知道，老人家都很喜欢搞‘一家亲’这套啊。我妈现在过上退休老年人的生活，闲得很，最大的爱好就是到处抓壮丁陪她聊天，不过她很好讲话的，你别嫌她麻烦，不想说话就听着。” 程月有顿了两秒，问他：“你不一起？” 已经算是不那么委婉的求助信号了，叶自敏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想我，可是我现在是叶氏的灵魂人物啊，中流砥柱听过没，业务可多了，我近期还要去出差呢，那等我回来我好好解你的相思之苦。” “还有事没有？没有我挂了。” “等、等一下……”叶自敏叫住她，“干嘛这么着急挂电话啊，该不会是怕继续说下去会忍不住飞奔过来见我吧？哎，我早习惯你口是心非了，这样，你要是承认接到我电话其实很开心，那我，那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他确实不清楚叶川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猜是猜不到，又不能直接问程月有，他知道程月有自尊心强，让她向别人示弱，坦坦然地请求别人帮忙，比登天还难。 半晌没听见说话声，叶自敏都能想象得到她在电话那头的表情：紧抿着唇角，眉头微皱，额头右边有一个小小的，不显眼的凹下去的小洞。他之前好奇过那个小洞是天生就有的，还是后来受了伤留下的，但是一直没找着机会问。 程月有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嗯……这次去只是正式签个合同，算上来回的时间，可能三四天这样。” 程月有的声音还是听不出什么情绪，“好，祝你一路平安。” 官方得太过冷淡了。像是第一次过去找她，她可能以为自己是叶氏的某位接洽人员吧，一直是疏离却又得体地朝他笑着，像是被编程控制好的机器人，说起话来也是冷冰冰的生意场上的套话。 后来渐渐熟悉了点，浮在她脸上那层没有温度的笑容慢慢剥离，露出一张大多时候都是没什么表情的脸，偶尔还会流露出对他的不耐烦和嫌弃。但是在他看来，即使她朝自己翻着白眼，也好过她看着自己，又没看到眼里去要好上太多。 叶自敏结束通话，慢悠悠走进电梯里，按下要去的楼层键等待电梯门合上的时间里，听见外面有个熟悉的声音喊了句，“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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