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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太阳,颇带着些火辣的意味,照着这片广袤的土地,一丝一缕的温度都融进了土里。水泥路旁的桑树,白杨树,枝干挺立,守着作为树的骄傲,叶子却认了输,无论大小,全都萎靡地耷拉着,被这日头晒地奄奄。    苍翠的树叶奄奄,人也恹恹,没了脾气。    季燃云原本估摸着去外面摸清一下地形,结果刚打开大门就被太阳兜头照。从小定居北方的他,却怕太阳,因此还被杜木嘲笑,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像个小娘皮,怕太阳地不行。看着烧地火红的太阳,季燃云选择不作死,默默地关上了门,想着还是傍晚时分出去比较合适。    季燃云穿着拖鞋,噼里啪啦地踩上二楼。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季燃云想,估计是林家奶奶送饭来了,但很奇怪,这个敲门声和早上的不太相同。林家奶奶的敲门声中气十足,像个正当青年的人。而这个敲门声,只响了三下,力道不足,堪堪入耳,给人一种淡淡浅浅的感觉。    季燃云脑子里疑惑,脚下也不迟缓,长腿一迈,两步走到门口。他手逮着门把一拧,咔哒一声,门外那个长相清秀姑娘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撞进了他的眼里。    那眉那眼,安在那张轮廓清秀的脸上格外合适。季燃云才知道,原来南方姑娘常见的柳叶眉和眼角微微上扬的丹凤眼是这么搭配。不,是左眼丹凤,右眼杏眼。眼睫毛长而不翘,一根挨一根,笔直地像在军训。    明明是张小家碧玉的脸吧,却偏偏剪了个狗啃似的短发,长的堪堪过耳,短的还不及眉。就是这个发型,生生地模糊了林槐的性别,看起来雌雄莫辨。    季燃云却知道,自己面前这个妥妥的女孩,毕竟异性相吸。第一面,季燃云就觉得林槐长得好看极了。第一面,季燃云就想和林槐做个朋友,还是那种无话不说的。    林槐看着这人一直盯着自己看,也不恼,神色淡淡地。半晌,薄唇微启,有一丝别扭的普通话飘入了空气,落入了季燃云的耳朵,砸的人浑身酥麻“饭凉了,你,要不边吃边看?”    “啊?哦哦,好”季燃云过了几秒,反应过来,伸手去接林槐手上的饭菜,放在靠窗的书桌上,没有被揭穿的羞赫,  开口解释,“我就是看你长挺好看,发了会儿神,别介意”    林槐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嗯”,面色如常,顺势坐在季燃云铺着牡丹花绒被的床上,背直挺挺的,两只手抚膝,带着一本正经的意味。    季燃云从小被长辈教导“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地安静。    不多时,季燃云就吃完了饭,他把碗筷收拾整洁,一回头发现林槐正坐在自己床上,两条腿直直地从床边延伸到地板,黑色薄纱长裤耷拉着,将腿细长的轮廓勾勒地淋漓尽致。林槐发了一会儿神,转了转脖子,抬头就对上了季燃云的眸子,她看了一下桌上的碗筷,开口问道,“吃完了?”    “恩。吃完了”    林槐站起来,走到书桌上准备收拾碗筷离开。季燃云突然开口,“你先别急走,你可以给我介绍一下你们这吗?我第一次来,不太熟”    林槐听了这话,纤细的手掌摊在季燃云面前,“手机”    季燃云反应过来,右手插兜,食指中指一用力,一个黑色机身的手机抽离口袋,他手腕一转,手机就旋转到了食指和拇指之间,拇指一按,屏幕亮起。    林槐接过,打开浏览器,百度安城,然后递还给季燃云,转身端起碗筷,抬脚往门口走去。    季燃云低头看着金属外壳尚有余温的手机,拇指轻轻磨砂两下,啧啧了两声,自顾自低语了一句,“这丫头,有趣又古板”    翻看了几下林槐百度出来的页面,季燃云发现自己也没出省,只是从C省的东北角繁荣区,来到了西南角的未开发区,几百公里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按照他先前的脾性,铁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奔回A市,哪舒服待哪儿。可现在,出现了林槐这个吸引自己注意的小古板,季燃云突然不急着回去了,想着再等等。    毕竟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等到傍晚时分,火红燃烧的太阳徐徐下坠,隐身云层之后,堆堆叠叠的云山成了火烧云的模样。    季燃云一下午都在打游戏和睡觉之间循环往复,好不容易太阳落山,他换了一双运动鞋就往门外去。    落日的余晖下,一条弯弯曲曲的水泥路从视野中横跨,望不见尽头。道路两旁,要么是扎堆的农村两层小洋楼,  要么是大块大块的土地,长着季燃云说不出名字的农作物,长势喜人,并没有被太阳的威慑吓到。    季燃云记得早晨林家奶奶送饭的时候,说他们是邻居,于是就扭动脑袋左右望了望,发现自己左边十来米不到的距离处,有栋小洋楼,白瓷砖泛着暗黄,房顶的红瓦点缀朵朵青苔,看起来是有些年岁的房屋。    季燃云好奇,便慢慢悠悠地朝着隔壁晃了过去。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听到一楼传来老妇人大喇喇的声音,带着浓厚的乡土气息。他不自觉就想,不知道小古板说起她家乡话是何种味道。    说曹操曹操到。林槐刚被自家奶奶使唤出来,去屋后的小菜园扯颗小白菜回来掺在面条里面,甫一出门就撞见了季燃云正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季燃云先一步开口,“是你呀,我过来看看晚饭吃什么?”说完眼中的笑意更甚,一颗小虎牙衬得这笑狡黠温软,背着点点落日余晖,整个人就像光影里走出的阿波罗。    林槐被这笑晃了心神,好一会儿才回神,嘴唇开合说了一个字:“面”,便提脚绕过季燃云,朝着屋后小菜园走去。    身后季燃云不依不饶,跟着林槐的脚步,边走还边问,“你刚刚说的是你家乡话吗?我听着音调和普通话有点不同”    林槐脚下也不耽搁,边走边点点头,表示回答了季燃云的问题。    小菜园其实就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土,里面被划分成一片一片的,每一片小土块种着不同的蔬菜,井然有序,叶茎绿的透亮,也没有杂草冒头,一看这家就是勤劳人。    这些菜认识季燃云,季燃云却不认识它们。毕竟城里孩子只见过蔬菜上桌以后什么样,倒没见过它们在棕褐色土地里的鲜活模样。一时间难免感到新奇,指着蒜苗问这是葱吗?指着长条豇豆问这是四季豆吗?整个人浑身上下透露着无知问题少年的气质。    林槐也不恼,一一为这些可怜的蔬菜正名。然后她熟练地绕过一堆密密麻麻的白菜,选定了一颗成熟饱满的,握住根茎部分,手腕一扭一用力,整棵白菜破土而出,手法熟练。    季燃云看着少女熟稔的动作,啧啧两声,然后又屁颠屁颠地跟着林槐进了林家厨房。    林家奶奶一看见季燃云就笑,眼里都是慈爱,问道,“小季,你这是饿了吧?面这就好了”,然后又是端板凳又是送水的,格外热情。    季燃云自然感受得到林奶奶的好意,冲着她呲牙笑,小虎牙格外俏皮。他耳朵听着林奶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眼神却一直跟着林槐的身影飘动,看着林槐剥菜叶,舀水,洗菜,眼中闪着好奇的光。    不一会,菜叶下锅,面就好了。安城特色手工刀削面,面汤里穿插着白菜嫩绿的叶和厚厚的刀削面,浇上掺杂着鸡蛋的肉臊子,一小撮葱花下去,阵阵飘香,令人食欲大开。    季燃云对晚饭赞不绝口,边吃边竖大拇指,还不忘插空说一句,“这简直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刀削面”一顿面下来,逗得进奶奶眉开眼笑,一个劲地冲着林槐说,看人家小季多会说话。    吃饱喝足以后,林槐就被林家奶奶打发出来当导游,要她领着季燃云在周边转转,全当饭后消食,于是季燃云又屁颠屁颠地腆着脸,满脸笑意地跟着林槐去遛弯。    一路上,季燃云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林槐就捡着重点回他几个字。季燃云看出来了,这个小古板还是一个话少属性的小古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想挨着她,就想一直盯着她看,最后还抒情感叹一句,“你长得真好看”    林槐心想,这人有点不知羞。    晚上躺在床上,季燃云满脑子都是林槐说她名字时候的模样,小羞涩加小迟缓,简直可爱。    窗外的夜风清凉,吹得少年心事也朦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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