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如霏头脑发昏地转了几趟车，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是在Taunton下了车。 回到英格兰西南部，的确比苏格兰要温暖许多。 晚风习习，她独自边走边气鼓鼓地踢着一块小石子。 脑海里还回荡着陆诨跟她说的话，不够坦诚。 她怎么就不敢让他送回家。 他倒是送啊。 保护隐私有错吗？罗如霏一向是那种上出租车都不跟司机尬聊的人。 再说她本来去那么远地方打工，就是为了逃避学生签证规定的一周part-time不能超过20小时的规定，又遇到这样的事情，倘若被人恶意利用能彻底毁了她的清誉吧。 她干嘛要跟陆诨这样完全不知根知底的人透露啊。 罗妈妈看着出现在门口的罗如霏，有些惊讶。 “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这么晚了，路上不安全呢。来之前也不跟妈妈说一声” 罗如霏这才想起来，她听到Taunton就下了车，完全没给她妈妈打过电话。 她支吾了一下“最近学校放假，但我被导师留着做课题，今天才放我走，然后我出门前被室友叫去帮忙，才来晚了。” 还好灯光昏暗，她脸上心虚地表情也不甚明显。她上前挽了妈妈的手“别担心啦，我都来多少次了，不危险的” 罗妈妈一边拉她进来，语气里还是责备“你一个姑娘家，晚上出门就是不安全。下次不准这样了，对了，你那个兼职呢，辞职了没有” 罗如霏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了一下，还是笑着回答“辞了” 她妈妈把门关上，一脸心疼“你也别给你爸省钱，不然他的那些工资，又投到他项目上了。” 罗如霏松了一口气。 她没敢接话。 罗父就是这样一个人，父母之间的矛盾总少不了这个。 哪怕是离婚多年，早已能心平气和地打电话拜年时候，一提到这个问题总要争执。 大学教授的工资固然不低，但他不像别人实验室资金源源不断，他拉不下脸也不想同别人谈资金，经常还要补贴自己工资进项目。 罗如霏在英国读研的那一年，都是罗父供她，读完研后来在犹豫回国还是继续留下来陪妈妈的时候，正好毕业论文的导师建议她申请一下博士，表示愿意带她。 罗如霏就试着申请了一下，没想到还申下来带奖学金的phd，她也不想增加父亲负担，平时兼职赚够生活费，基本上罗父只用赞助她极少一部分学费。 罗如霏刚躺到折叠床上，何悦的视频就打进来了，她睡在客厅，她妈妈和叔叔的房间在二层，倒也不怕影响她们。 罗如霏把包翻了个底朝天总算找到了耳机，没想到何悦那边还没断。 “霏霏，睡了吗” 罗如霏对着镜头给她翻了个白眼。 “我要是睡了你还打给我，坏不坏啊” “那我也不管，谁让我前几天打给你时候你旁边有男人的声音呢，你给我老实交代” 罗如霏脸都红了，前几天何悦给她打语音时候，陆诨故意大声地说宝贝快来洗澡，结果被何悦听到了，罗如霏只能赶紧挂了电话，跟她发微信说回去再跟她细说。 没想到何悦这么心急，还没等她回去就打过来，还好她已经在妈妈家里了。 “就是，大悦，我之前不就跟你说过，我在一个山旮旯里做酒吧服务员来着嘛，然后那个老板时不时色眯眯盯着我。结果我上周申请下来了当助教不用再去那个兼职了，我就辞职，他就终于忍不住了要对我下手。” 罗如霏看着何悦在屏幕里眼睛都睁大了，还捂了嘴，自己反倒忍不住笑了。 “那你怎么样？” “我当然没事，但是那里太村了，就他一个中国人，我就请他带我出去。他正好是一个人旅游，就带我一路玩了” “天哪，霏霏，你可真够可以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大胆” “哪有，我真就想直接回家，因为各种原因反正就跟他一起了” “啧啧，睡了没有啊” 罗如霏只游移了一下眼神，太了解她的何悦马上就对她挤眉弄眼。 “我就说嘛，你别总整得自己跟老处女一样。你自己想想，你那个书呆子前任之后，你都在腐国这么开放的地方，还保守得跟什么似的，开窍啦？” 罗如霏也想起来，最后一晚，陆诨在她耳边说她开窍了像个小妖精。 不知道他们怎么都这么说。 何悦说完马上又想起来“怎么样，活儿好吗？帅不帅？” 罗如霏抬手挡了摄像头“你看看你现在整个一女流氓” “小霏霏，睡都睡了，还是艳遇，咱俩谁是女流氓” 罗如霏松了手，还是承认了。 “是挺不错啦。” 何悦看了看她身后“你这是，在他家？我看也不像酒店啊” “我在我妈这儿呢，我已经回这边了呀” “那他呢” “他关我什么事嘛，各回各家呗” 罗如霏说到这里，还顿了顿，才跟何悦低声抱怨。 “大悦，你知道吗，他在回来火车上还问我要不要当他女朋友来着。” “那不是挺好？人家还负责。不是睡完就跑” “可是我给拒绝了，然后他一生气就直接下车了。也不是生气，走之前还亲了我，但是就直接下车了！” 何悦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傻啊，你不是也觉得人家不错吗，为什么不开始一段新感情啊” “可是他那样，一看就跟很多女的纠缠不清，我们在路上他那个前女友还求复合呢” “那他怎么说” “没答应呗，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不过之后没听他接过前女友电话” “那不就行了，他又不是拎不清的人，反正你谈恋爱又不是结婚怕什么啊。” “反正还有一些原因吧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哪怕何悦关系再好，罗如霏也觉得在露营酒店的事情有些难以启齿。 何悦手指隔空戳她“你就试试呗，哎有没有照片，给我看看” 罗如霏想了想，把曼联球赛时候拍的合照给她发过去。 其实那时候虽然照的僵硬不已，但好在他们颜值都出众，尤其是陆诨，痞痞地虚搂住她，还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看着自成风流。 何悦那边已经倒吸一口冷气“这么极品你都能错过！你不要放着我来啊” 罗如霏才不信“你等着我现在给你那个亲亲男朋友发微信” 罗如霏是一路看着何悦和她男朋友大学时候就在一起的，这么多年感情稳定，两人一起在上海找了稳定的工作，几乎可以谈婚论嫁了。 “哎我要是单身肯定没你什么事儿，你也别犹豫了，这样级别的，就算谈几天也乐意啊，下次他再找你你千万别拒绝” 罗如霏一脸生无可恋，倒回床上。 “没有下次了。我都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也没有联系方式。我还当着他面把他微信给删了。我好像被你给洗脑了，我原本觉得我做的挺对的，现在也后悔了” 罗如霏恨恨地看她“大悦，你就适合去做传销给人洗脑” 何悦看她这么生无可恋也噗嗤笑了。 “那我再给你洗洗脑，没准你们还有什么孽缘，你想你们本来就是艳遇嘛” 罗如霏这回可一点都不信她的洗脑了。 等静静地自己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树影摩挲颤动，罗如霏又静下来一些。 再做一次选择，可能还是这样最好吧。 所谓乱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烦忧。 罗如霏安慰自己，明天就好了，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事实上，回到学校以后，罗如霏根本没那么多时间考虑这些事情。 她博士阶段主要跟的是她导师的课题，风险管理，博一时候，基本上都在忙答辩，一旦不通过，直接发一个研究型硕士的学位就回国了。博二都在听讲座，跟导师的进度，自己整理文献，现在马上博三了，总算能申请学校的给研究生上练习课的兼职了，然而人太多，她被调配去教衍生品定价，这门课她几乎都忘光了。 还好学校自调整了成三个学期制的，刚上了两天课，tutorial下周才开始，罗如霏都在家里啃以前的教材和课件。 以至于她的室友直到几天以后才发现她已经回来了。 还是罗如霏花了几天勉强把课间都翻过一遍，备了第一节tutorial的练习题的教案。 总算放自己出了房间，窝在沙发上怏怏地看了一会电视。 罗如霏原本第一次上tutorial之前，还是挺憷的，毕竟当这么多人全英教学讲习题。记得同导师的师兄就说过，最害怕来自印度地区的人提问，要是听不懂就尴尬了。 但上过一次以后，也觉得没那么可怕。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于和颜悦色，上课时候吵吵闹闹压不住，下了课中国学生有的就直接问她能不能补签到出勤，甚至还有男生问她微信。 罗如霏赶紧又去请教了师兄，师兄建议她凶一点，下课时候也说学校有规定必须授课老师必须讲英语。 罗如霏非常受教。 她一向是学习能力出众的人。 今天全副武装，穿得不能更像无趣的女博士，面色阴沉地走进教室。 罗如霏一周八节课，这个班学生都还没见过她。 罗如霏感觉到明显有效果，下面窃窃私语声都小了不少，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也少了不少。能让她专心致志地写板书，也讲得流畅许多。 她心里松了口气。 ** 陆诨看着在教室门口堵他的赵小茜简直一脸无奈。 前几天就到他宿舍楼下堵他，陆诨死都不下去。 赵小茜还算是脸皮薄，堵了一会儿他不肯下来，也拉不下脸。 但是上学期他们的课都是一起选的，赵小茜非常清楚他的课表。陆诨自第一节课被她堵了，课也不去上了。 但是tutorial是特么要签到的，出勤率不够签证都有问题，直接被遣送回国。 陆诨不信总共400多个人赵小茜也能跟他分到同一节tutorial，非要在教室门口堵他。 而且他已经迟到了，也没时间跟赵小茜在门口磨叽，赵小茜死皮赖脸说自己也是这节课。 他只能在门口咬着牙低声警告“赵小茜我告诉你，整这些都没用，我们分手了就是分手了，你上课可以，别给整花样耍心眼，我不会给你任何希望。” 赵小茜好不容易逮住他，哪里会放弃。 只笑嘻嘻地在进门的时候挽了他的袖子进去了，陆诨暗甩了一次也甩不掉。 当陆诨看到讲台上的人的时候，瞠目结舌，几乎以为是幻觉。 怎么会？ 她和前几天，完全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陆诨暗想，怪不得她说，不了解她。 如果不是见过罗如霏娇滴滴地能软成一滩水的妩媚模样，陆诨打死也不会相信，眼前这样的人是罗如霏。 简直是他不会看第二眼的老处女模样。 穿着格子衬衫灰色针织开衫。 头发扎着高高的马尾。 还戴着圆圆的眼镜。 虽然陆诨看她戴眼镜显得脸比以往圆，更显可爱。 但最重要的是，她居然是个女博士？ 陆诨推了门就呆愣在门口。 还是赵小茜扯了扯他袖子，把他拉进去了。 陆诨总算回了神，那一刻无比庆幸，赵小茜堵了他，并且他带她进来了。 好歹显得自己，不是被拒绝的那一个。 这样想着，他勾唇笑了笑，抬手搂了赵小茜的肩，在罗如霏的目光中，走到后排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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