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溜达了好久,才在电影院后门的东平街上找到一家像样点的国营饭店,二层楼,门朝南,八仙桌木条凳。墙上到处贴着“为革命搞好食品卫生”字样的宣传海报和红色的毛/主/席语录。从窄小的楼梯,客人可上楼入雅坐包间。 他们进去的时候有2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大姐在边打毛线边闲聊。于志鹏看了看周围的桌子,朝其中一个大姐询问道:“大姐,我们对一下桌子可以吗?我们人多坐不下。”其中一个大姐看了眼他们,随口答道:“可以,对吧。” “好嘞,谢谢啊。” “大姐,先给我们整个猪肉炖粉条,再炒个宫保鸡丁。” “没有,只有肉片汤,3角5分一碗,吃不吃?”服务员大姐翻着白眼,不耐得应答道。 刘丽丽顿时气得撩起衣袖嚷道:“哎,你什么态度?怎么为人民服务的?”服务员大姐压根不怕这些知青小娃娃:“你是人民啊?为你一个人服务啊?”班长于志鹏看刘丽丽还要怼下去的样子,连忙打断:“那有干粮吗?” 大姐说:“馒头,想吃面条也行,有挂面。” “那成,一人来一碗肉片汤,整点馒头和挂面,多整点。”于志鹏说完从裤兜里掏出一沓钱和粮票递给服务员大姐:“这些钱应该够了,多退少补吧,北京粮票应该可以吧?” 大姐一脸铁面无私的回答道:\"不行。” 于志鹏无法,只能问大家:“你们谁带了粮票?”上海知青单玉珊弱弱得问了句:“我有,上海粮票可以吗?” “也不行,上级规定,只要全国粮票,其他省市的地方粮票一律不收。” 于志鹏想了会,然后从裤兜又掏出几张钱:“大姐,我们是下乡的知青,您看这样,我们多给点钱,好歹让我们吃上这顿饭,成不?” 服务员大姐继续翻着她的白眼:“党中央毛/主/席又没下文件说,知青下馆子就不用交粮票啊,你这不是成心让我犯错误吗?每个月进多少斤粮食,收多少斤粮票,到月底都得对上账,差一点儿都不行。”大家看这服务员油盐不进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齐翀和陆远今天一早骑单车来公社拿包裹,顺便过来拜访他舅舅以前的部下--三屯营公社的范书记,虽说只是个小小的地方官,但山高皇帝远,和这些人打好交道也没坏处。 中午范书记热情的挽留他们吃完午饭再回去。镇上就一家像样点的饭店,遇上顾盼他们实在不算奇怪。 陆远这厮自从发现顾盼私下找过齐翀‘密谋’后,就认定这两人有猫腻,这不,刚进店看到顾盼也在饭店里,便冲齐翀挤眉弄眼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听到他们没有粮票,还自以为善解人意的冲服务员大姐喊了句:“大姐,他们是我们同学,你给他们上吧,账到时和我们这桌一起结。”说完,又补了一句:“再给整点猪肉炖粉条吧。” 服务员看着这2个长相英俊的学生娃娃,刚想说你俩谁啊,话到嘴边瞄到后面站着的是她们公社的范书记,马上换了个脸色,热情回道:“好嘞。” “不是说没有。。”‘肉\'字没说完,刘丽丽就意识到他们是被这势利眼的服务员看菜下碟了,又是一顿气闷。大家看到从外面进来的齐翀和陆远,一时有些懵,等反应过来时听到 陆远要请他们吃饭,又不知该推辞还是接受。 虽说大家都是插队下乡的知青,但知青之间还是分了自己的小圈子的,像刘丽丽和林秀芝是北京来的,平时就是一副看不起地方知青的样子。相反同是北京知青,齐翀平时虽然不算热情,也不热衷加入他们的话题,但对人都挺温和有礼的,并不会高高在上的看不起谁,看得出家世教养很好,陆远就更是大咧咧和谁都能聊两句的性格。 但相处的这些日子他们也觉察出了,他们和齐翀陆远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那种格格不入他们形容不出来,就是感觉离他们的世界很远。 此刻,听到他们请客,按理应该拒绝的,但是他们实在太久没吃过顿好的了,最后一次吃肉还是在家里,下乡这么久别说肉,小米饭都只是偶尔吃吃,平时不是玉米面馍馍就是豆面馍 馍,就这,在村里已经算好的伙食了,估计过段时间他们也要跟着老乡吃野菜团子和黑米糊糊了。 最后还是林秀芝笑着说了句:“我看,大家也不用纠结了,我和丽丽和齐翀陆远都是同一个班的,他们平时性格就是这么大方的,咱们回去把饭票还给他们就可以了。”然后又笑着对齐翀眨了下眼:“齐翀同学,我就代表我们同学厚着脸皮谢谢你的大餐咯。” 等齐翀一行人上了二楼的包间不久,他们的菜也上得差不多了。顾盼最爱其中的“肉片汤”,肉片有肥有瘦,汆入锅中,加点葱花,倒入酱油,汤汤水水,重色重味,食材 给得也很足,满满一碗,货真价实,毕竟价格要3角5分钱,蛮贵的,这时的钱值钱。吃完饭又去洗个澡,再看场电影,便打道回府了。 “太好了,我哥分配到木材厂了,家里总算留下一个了。” “我妈信里说叫我别喝生水,唉,她要知道我们在这要自个挑水喝,得多心疼啊。” “听说咱们班的邵军分到工厂了,早知道我也不走了,太不公平了。” “咱们得串联串联,要求回去。” “回去?想得美,等着街道革委会给你办学习班吧,来容易,回去就难了。我的户口花了二分钱就注销了。” “我们学校的工宣队长才绝呢,在动员会上说,你报名的,我们不一定叫你去,你不报名的,我们非叫你去不可,谁还敢不报名啊。”晚上宿舍一群女知青围在煤油灯下看着公社带回来的信件。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热闹。 这份热闹并没感染到林秀芝,她看着手里的信,想起家里潮湿黑暗的狭小房子,嗜酒如命的爸爸,还有妈妈那双因常年接浆洗活计而变得粗糙干裂的手。 咬咬牙,附在刘丽丽耳畔柔声问她:“这几天怎么不见你找齐翀聊的呢”刘丽丽本来也因为这事烦心,听她问起更没好气地抱怨:“你之前说只要我没事就往齐翀身边凑,找他聊天,他一定会慢慢发现我的优点喜欢我的,怎么好像他现在越来越不待见我啊,对我也越来越疏离了。” 林秀芝听她抱怨马上一副受委屈的样子:“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啊,女追男隔层纱,你只要 坚持一定能追到的。再说了,他家世这么好长得又帅,要是这么容易追到早在学校就被人追到了。”刘丽丽听着好像也是这个理儿,随即想起什么又像被人戳了气似的嘟囔:“可是,我长得又没你们好看,别说那个顾盼了,就连你,都比我好看。他真的会喜欢我吗” 林秀芝看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忙安慰道:“我觉得你长得很可爱啊,多有福气啊。我对齐翀没兴趣你是知道的,至于那个顾盼,就不好说了,小县城来的知青,听说家庭条件也不好,遇到齐翀这么好条件的估计会有点儿想法。”随即又状似无意地说了句:“她要是不在 我们村就好了。” 刘丽丽马上问她:“你有什么方法吗” “我有什么方法啊,就随口一说而已,对了,听说隔壁村有个知青的红宝书不小心掉进了茅厕,不但被赶出了村,还被压着游街示众,你可要小心保管好你的啊。”刘丽丽听着她的叮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边,顾盼正一手拿着红/宝/书翻阅,一手记着笔记。没办法,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语录实在太多了,她得把那些常用的先记熟。突然,上半身被人从后面剧烈撞了一下,手晃了晃,左手的语录便扑通掉进了她正在泡脚的脚盆里。一刹那,顾盼吓得全身冰冷。 “同志们,大家快来看啊,顾盼把她的红宝书丢进脚盘里了,这是严重的政治事件啊。应该马上抓起来开批/斗不会,再游街示众。”刘丽丽一看到脚盆里的语录书立马大声朝知青们嚷嚷,声音大到连隔壁男知青都惊动了,其中也包括恰好有要事过来知青点的韩支书。 韩支书:这群学生娃,大晚上的又要搞事情啊! 进门看了看全都垂头不语的女知青们,又看了眼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的顾盼。支书用旱烟斗指敲了敲桌上湿透的红宝书,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支书,顾盼她。。。”刘丽丽迫不及待就想说话。 “你丫闭嘴吧,咱支书问你了没”人群中,陆远翘着二郎腿毫不遮掩地冲刘丽丽翻了个大白眼。可把她气得直冒烟,可又不敢呛回去。 刚刚刘丽丽撞顾盼的那一下,只要不是瞎的都能看到。只是,听说刘丽丽的父亲是个当官的,对付她们这些学生简直易如反掌,谁敢明着和刘丽丽作对说出真相?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何况还是个疯子,一时间,宿舍里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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