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才擦凉,小厮将门一开,便看见谢三郎站在门外,和带着好些仆从,箱子里的东西琳琅满目,晃的他眼睛都快瞎了。 谢三郎大脚一迈,踏了进去,偏过头对他笑:“怎么,连你谢爷爷都快不认识了?” 小厮拍着手,恭维道:“哪能呐,三爷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嘛!” 接着他吆喝了一声:“诶,都来捏,三爷打道回府了。” 从后院得了消息的小厮们赶了过来,看到那些仆从将那些箱子挑了进来,感叹道:“不愧是三爷,您一人出马比我们这所有的爷都有看头。” 谢三郎弯唇一笑:“是吗,昨不是还有谁说我挑三拣四,眼高于顶么?怎么今儿气儿都变了?” 小厮抽出两只手拍自己脸,打的噼里啪啦:“哎哟!这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么?还请三爷不计小人过,饶了奴才吧!” 谢三郎点着指头骂他:“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 眼睛一瞥,看见站在墙角的木姜。 木姜听到天井这边热闹,又听人说谢三郎回来了,昨夜守在门外吊着一晚的心终于落定,见三爷盯着她,她走上前去,问:“三爷饿了么?可吃了早饭?” 眼前的木姜眼底一片青黑一看都没有睡好,皮肤也没有往日的那般红亮,头发也没有往日的光泽。 他打发着小厮将东西收了,反问道:“你不问我去哪?” 怎么问,她一个奴才要怎么问? 更何况楼里谁不知道胡夫人带走了谢三郎。 木姜沉默,谢三郎也跟着沉默,直到他觉得自己快在这种无言的潮汐中溺死,他道:“这些东西要是有你喜欢的,就挑些去。” 木姜摇头,却不知触动了谢三郎的那根弦,他板着脸,点点头,道:“好,不要就去做事,去,我烧水,给我擦澡。” 往日谢三郎从来没有提过这种过分的要求,最多只是让她打了水,拿了衣服搭在屏风上便让她退下了。 木姜张了嘴,想说什么,却看见谢三郎拖着步子上了楼,于是只得去打水了。 谢三郎坐在屋里拿着锉刀修剪指甲,见木姜提水进来了,抬了眼,又盯着自己的指甲:“水要烫一些,多放些精油。” 田嫂在厨房里看到木姜提着斗大桶,里面的热水一荡一荡,就要帮着提,哪想到谢三郎就站在二楼围栏看着,揶揄道:“哟,田嫂这也要跳槽,到我这来做事?”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不论是谁都觉得不好听,何况是本来就对木姜这段情不好看的田嫂。 木姜接过桶,倒了句“还是我来。”便上了楼。 已是深秋,楼里的人都开始穿上厚厚的夹袄,木姜只行了一段路,额头就布满了汗,等将桶提到屋内时,谢三郎也不帮忙,坐在那拿着锉刀看她忙进忙出。 好一会儿,桶里的水满了,木姜还没歇一口气,就看到谢三郎张开双臂站在她面前:“替我更衣。” 木姜的背积了一层汗,她站在谢三郎身后,抖着手去捉谢三郎的衣领子,待谢三郎衣服脱尽,就下了水,徒留她一人站在桶外。 热水的蒸汽给木姜的脸上晕上一点儿淡红,浅的几乎看不出,谢三郎坐在桶里抬头一看,觉得木姜的脸色真的是差极了。 他从水里抬起手,温热的水滞留在木姜的额头:“木姜,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木姜的脑袋似一片混沌,谢三郎的话语如一柄利剑,斩破混沌,木姜摇头:“没有的事。” 混沌又重新合拢。 谢三郎轻咳一声,觉得自己这多余的关心显得有些巴结她,拳头握了又紧,才说:“来给我搓背。” 不得不说谢三郎有一身白的剔透的美人皮,白洁无暇却极有弹性,崩的有些紧的肌肉埋在水里,很是诱人。 木姜只看了一眼,耳尖就悄悄地红了,眼睛不知道放在哪里,手里的麻巾贴在他背后像刷恭桶一样搓。 初时,谢三郎撇撇嘴,觉得木姜下手有些重,可忍一忍还是很舒服的,可越到后面,木姜的脑子越来越沉,手上的动作机械而孔武有力,好像不把他下一层皮不罢休一样。 谢三郎心想,她不会一气准备把我搓死在这里面吧,于是扭过头,咋呼道:“诶诶诶,轻点儿,我谢三郎还没被女人榨干呢,就先被你给搓死了,再轻点儿!” 这一声声血泪的叫喊稍稍唤醒木姜逐渐沉睡的脑袋,她抬起疲倦的手指,动作又缓又慢。 谢三郎舒服的哼哼:“往左一点儿,对就这里,力气再大一点儿,对,就是这里。” 进来搁东西的小厮推开门,听见里面的声响,笑的贼眉鼠眼,回去和别人咬耳朵:“三爷身子骨真不错,昨夜里操劳了一夜,今儿还有力气再战三百回,我瞧这百香楼算没有人能强过他了。” 脑袋越来越沉,谢三郎只觉得身后的麻巾一直往下溜,再过一会儿,小而火热的手贴在他有些微凉的脊背上…… 他一震,扯着嗓子,叫道:“木姜。” 她整个人直戳戳的砸到了他的身上。 谢三郎手忙脚乱的从木桶里爬了起来,木姜的胳膊顺势搭在木桶的边缘,脑袋磕在手臂上,谢三郎去探她的额头,热的滚烫。 该不是发烧了吧。 木姜鼻间灼热的呼吸喷到谢三郎的身体上,细小密集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周边的汗毛摆脱水珠,友好的和木姜打着招呼。 谢三郎一手抱着木姜的脑袋,一边去瞄挂在屏风的衣服。 一丈的距离,若是往日,这距离真的不长,但是现在……他要怎么抱? 将木姜就这么放到地上?这对她的病情不是雪上加霜? 那就这么抱着? 别逗了,他浑身上下连个遮裆的东西都没有呢,然后空挡滑行么? 最终他叹了口气,将木姜抱到床上,又将被子给她盖得严严实实,才披上衣服。 小厮甲觉得今日三爷真是雄风大作,只见他酡红着脸,拳头掩着红唇轻咳:“去叫大夫来。” 小厮甲嘿嘿笑了声,就要下楼。 谢三郎觉得这人才讨厌呢,这样的笑……好像他怎么了木姜一样。 “是伤风。” 小厮甲揶揄的笑着,一副我懂的样子。 谢三郎回头关门,屋内的情景好像是不怎么好。 比如说,木桶的旁边叠了一层的水,水的痕迹一路朝床榻那边去。 床上,木姜正一副萎靡的样子躺在那。 好吧,谢三郎觉得自己真是是难说清了。 于是怀着某种难以言状的心情,谢三郎踩着自己换洗的衣服将地上的水蘸干。 “笃笃”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谢三郎的拖地大业还没完成呢,于是他喊了一声:“等一下。” 可惜他的这声并没有被门外的两人听见,于是在小厮和大夫的谈笑中,门开了。 一地的水渍,奄奄一息的丫头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的犯罪嫌疑人正在处理作案现场。 等等!这副看人渣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谢三郎不苟言笑,义正言辞:“她发烧了!” 小厮和大夫:“禽兽!”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谢三郎抓狂。 “人渣!” 好了,你们要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谢三郎觉得自己真的没力气解释了,于是在大夫感叹世风日下的摇头晃脑中有气无力道:“我和她真的是纯洁的。” 等开了药方,大夫抱着药箱正要出门,脚尖点在门槛时,秉着大夫的做人原则,盯着谢三郎眼底的青黑道:“适当,节制。” 这算是说不清了……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一连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木姜才缓了过来,可每日对上田嫂那张欲言又止的脸,木姜的心里便像猫儿在抓一样。 终于,田嫂在她病好的一天问了出来。 “你和谢三郎成了?可你也得注意些身子,这病都是这样折腾出来的吧?” ……为什么木姜觉得田嫂说的每一次她都懂,可连在一起她便不懂了。 在她惊愕的眼神中,田嫂点头:“就是你以为的那种意思。” 木姜炸毛:“怎么可能,她和谢三郎……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吗?” 可惜田嫂只当她在害羞,道:“你放心,我不会瞧不起你,就算你和三爷真的在一起了,也得知道,三爷这种身份,你还是得留个心眼的。” 木姜一时沉默,屋外却来了个丫头,一看木姜便说:“木姜,楼外有人找你呢!” “啊?”木姜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丫头啧吧着嘴回味着那人的容貌:“要我说木姜你认识的人可一个比一个长得好呢,这楼外的公子高大威猛,浑身的气度楼里谁都比不上呢!” 楼外,何偏正牵着马,有些尴尬的被迫接受来往行人好奇的目光。 木姜出门,看到何偏正,喊道:“何大侠。” 何偏正的耳根稍稍上了层淡红,“木姜。” 木姜跑的气喘吁吁:“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其实没什么大事的,自从何偏正当上了锦衣卫每日的生活竟比他游荡在江湖里要轻松的多,自那次杜君泽骚扰过木姜和谢三郎后,他总是不放心她,她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在楼里做事,又没有什么人罩着,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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