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

那天的吴府，梅花清香可人。　　清花苑的梅树下，吴歌裹着夹袄，正抬头看着梅花。梅花在枝头紧挨着，像是在互相取暖，一簇一簇很是好看。吴歌正想着怎么把这些梅花绣上阿爹的战袍，却忽然听见清花苑后厅传来孩子的哭声。 　　　　　　吴歌走到后厅，看见奶娘正不知所措地哄着妹妹。 　　　　原来是清静的吴府突然来了客人，正在后厅边上的赏花亭与阿爹说着话，惊到了妹妹。　　吴歌对奶娘说：“让我抱抱她吧。”　　“大小姐小心点。”奶娘小心翼翼将吴蕊递到吴歌手上。吴蕊到了姐姐怀里，立刻就不哭了，取而代之的是隔壁赏花亭的喧哗声。 　　　　吴歌抱着妹妹从厅门往亭子处看，见到陆修正与自己的爹爹相谈甚欢，而旁边是东张西望的陆煜。 　　　　吴歌忽然想起上次去城外玩儿时，陆煜说听腻了她唱歌。　　吴歌撇撇嘴，转身想进屋子，却听清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阿歌！” 　　　　还是给陆煜看见了自己。 　　　　吴歌无奈转身，抱着妹妹走上赏花亭：“陆伯伯好。” 　　　　“我看我儿子挺喜欢你家大姑娘的，将来嫁给陆家做媳妇罢。”陆修见这情形，忍不住同吴羿开起了玩笑。 　　　　“行啊，到时候陆兄你去请皇上赐个婚！”吴羿也笑了起来。 　　　　“阿爹！”吴歌嗔怪地喊了一声，把怀里的妹妹惊得一愣，吴歌也一惊，以为妹妹又要哭，却没想妹妹竟眉头一松，咯咯笑了起来。 　　　　“阿歌，你家梅花开了吧，带我去看看。”陆煜笑盈盈看着吴歌。 　　　　“你们去玩儿吧，正好也让我看看这吴家二小姐。”陆修从吴歌手里接过吴蕊，逗弄了起来。 　　　　“要看你自己去看吧。”吴歌嘟囔了两声。 　　　　“还在生气啊？你看看，你妹妹可比你可爱多了。”陆煜假作无奈地摇摇头。 　　　　“那让妹妹长大嫁与你好啦，”吴歌说完就往梅花丛中走，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不对，妹妹可不能嫁给你，嫁给你岂不是委屈了她。” 　　　　陆煜追上去，拦在吴歌身前。　　“我谁都不娶，我只娶你。”他说。　　“陆伯伯同我爹开的几句玩笑，你还当真了。”吴歌撇撇嘴。　　　“阿歌。”陆煜说道，“前些日子，你是不是刚过完生辰？” 　　　　“嗯？” 　　　　“我有个东西送给你。”话罢，陆煜取出一只锦缎包起的小盒子。 　　　　　　吴歌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掰开铜扣，只见一只金銮凤钗躺在暗红的锦缎上。钗子做工精细，色泽也很好，虽看得出不是新的，但一定有人时时保养。 　　　　“哪儿来的？”吴歌问。 　　　　“我……我娘给我的。”陆煜眼神飘忽不定。 　　　　吴歌在心里忍笑，一个男孩子的母亲怎会给儿子这种东西，怕是偷拿的。 　　　　见吴歌不说话，陆煜急忙说：“阿歌，我给你戴上。”话罢，拿过钗子绕到吴歌背后，小心翼翼给她别上。　　华丽的金钗在吴歌小小的脑袋上显得有些浮夸，却也将这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衬得明艳动人，秀质楚楚。陆煜看得有些发滞。 　　　　“好看吗？”吴歌问。 　　　　陆煜忙不迭地点头，又说：“阿歌，你嫁给我的时候也戴上这钗子可好？” 　　　　“说什么呢，谁要嫁给你？”吴歌皱起眉头。 　　　　“你啊。”陆煜眨眨眼，“你没听到么，我爹都要去请皇上赐婚了，难道你不喜欢我？” 　　　　吴歌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好女子只嫁英雄，你现在是小毛孩，谁要托付终身。” 　　　　“好像你不是小毛孩似的。”陆煜吐吐舌，忽而又一脸认真，“阿歌你放心，我一定成为大英雄，到时候你可要嫁给我。” 　　　　吴歌歪着头笑笑，什么也没说。只留漫天的梅花清气将两人淹没。 　　　　没过多久，圣上赐婚陆煜和吴歌的消息就传来吴府，吴歌才知陆伯伯同她阿爹不是在开玩笑。 　　　　　　“想什么呢。”陆煜拍拍吴歌的脑袋。 　　　　思绪被拉回现实，吴歌对眼前五年未见的人抿嘴一笑：“想我嫁给了你，你却还没成为大英雄。” 　　　　陆煜微微脸红，没想到她还记得。 　　　　“可是，你不还是嫁给我了么。”陆煜也笑了起来，“还戴着我当日送你的金钗。” 　　　　吴歌扑哧笑了起来：“为这金钗，婆母没少骂你吧？” 　　　　陆煜脸顿时又红了三分：“你……你怎么知道这发簪是我偷拿的？” 　　　　“傻子都能看出来。”吴歌趴在床上笑得更厉害，陆煜一恼，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别闹！”吴歌别过脸轻轻捶打着陆煜，心却是已跳得快要从喉咙里出来。 　　　　芙蓉帐暖，一夜旖旎。　　　　青阳再入红窗时，已是第二日早晨。　　吴歌随着陆煜去向公婆请安，一家人一同用过早膳，陆煜陪着吴歌在庭院里闲逛。　　“这两天很辛苦吧？今日又起这么早，你若是累了，回房再睡睡罢。”陆煜开口道。　　吴歌抿嘴笑了笑：“大清早的，出来散散心看看雪，也挺好的。”　　陆府也有一片梅花林，下了雪，雪在枝头与梅花一起盛开，很是好看。只是比起吴府的梅花林，还是要逊色些。　　　　人人都说皇城最好的梅花林不在皇宫，而在吴将军府。　　吴羿喜欢梅花，每年都要移好些梅树到府中的清花苑。清花苑虽比不上皇宫的梅花林那么大，却别有一番景致。不同品种的梅花会在不同的时候竞相开放，很多岩城世族到了冬天都会慕名拜访吴府，也是为了多看几眼吴府的梅花。　　“还是吴府的梅花好看吧？昨日接你，也没来得及赏吴府的梅花。”陆煜说。　　“其实年年看，看多了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都是人传人才说的那么神乎其神。”吴歌说，“天底下的花不都一个样。”　　“不一样的。”陆煜笑笑，捋了捋吴歌耳边掉下的发丝，“清花苑的梅花在我心里便是最好看的，因为那时我心仪的姑娘站在梅花树下，而我知道她很多年之后会嫁给我。”　　吴歌的脸稍稍红了红，垂下眼帘。　　这一日没有风，阳光很好，整个岩城都在白茫茫的雪里发着光。　　可吴歌不知道，再和煦的冬，也终究是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