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歌醒来之时,天还未亮。 她脑袋有些昏沉,试着坐起来,心口却微微刺痛。 这才想起来,昨日在突厥营中,她刺伤了自己。低头,她看见自己胸口被重新上了药,仔仔细细包扎了起来。 她嘴有些干涩,哑着声音喊了一声:“有人吗?” “大小姐?”吴歌的帐帘被轻轻掀开,透进来微弱的烛光。 “聂青折。”吴歌叫了声门口的人的名字。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聂青折问。 吴歌说:“口渴。” 帐帘被放下,不一会儿,聂青折端着一碗水和一个烛台走了进来。 屋子被昏暗的光线充溢。 吴歌接过聂青折手中的水,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半。 两人这么沉默了一会儿,吴歌开口:“我的伤……” “你的伤是叶将军连夜从宁城请来的女医重新上药包扎的,女医说只是皮外伤,这些天涂些防止感染的药膏就好。” 吴歌点点头:“那,不影响我练习射箭和剑术吧?” 聂青折挑挑眉:“你在练习射箭和剑术?” “是啊。这几天你不在,我也没闲着。”吴歌说,“毕竟我名义上,是伐北军之主,总不能什么也不会。” 聂青折笑了笑:“也好。只是你还是休息两天,等伤口完全结痂了,再练习。” “嗯。” 两人又沉默了会儿,窗渐渐明亮起来。 “聂青折,你在突厥营,究竟说了些什么?”吴歌终于开口道出心中的疑问。 聂青折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大小姐,对不起。” “什么?” “我骗了你。”聂青折直截了当回答,“我去突厥营的目的,不是去劝降。” 吴歌皱起眉,盯着聂青折:“你什么意思?” “我……是去调查,吴将军遇害的真相。”聂青折看着吴歌,“虽然最开始,矛头指向陆修,但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那次伏击,就是陆修所为。” 聂青折继续说道:“我只身前往突厥营,故意大放厥词,让他们将我关起来,是为寻找关于那次伏击的线索。我打算找到一些线索后便返回营地,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跑来救我。 吴歌半天没有答话,盯着烛火看了会儿。 聂青折以为吴歌要问他找到了什么线索,不想吴歌却说:“为什么,突厥人认为我们会拿军印去换你?” 聂青折愣了愣,抿抿嘴:“我自小跟在军营,与吴将军和老叶都很亲密,敌方自然而然认为我很重要了。” “多重要?”吴歌问。 聂青折眼神忽闪,有些不知所措。 “你去突厥营的真正目的,叶将军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吴歌说。 聂青折没想吴歌并未停留在“多重要”的问题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啊……是,老叶知道我的目的。只是我们都没想到,阿云会来求救。”聂青折说。 “那,叶将军所谓的派兵去营救你……” “没错,只是为了瞒着你罢了。”聂青折回答,“他不会来救我。” 半天,吴歌失笑:“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她的语气让聂青折心里难受万分。 “不是的,大小姐。”聂青折说。 聂青折还想说什么,嘴张了张,却不知如何开口。 “也对,在你们眼里,我终究是一介女流。”吴歌语气愈发像在赌气,“我一个人跑去突厥营,最终却还是要你救我出来,我是不是很可笑?” 聂青折连连摇头:“不是。” “是我高看自己了。我以为,至少,你不会把我当作一个用来控制伐北军的工具。” 吴歌很失望,失望聂青折和叶闵,在谋划之时,没有把她算进去。 她一直以为,他们会并肩作战,却没想到,他们早就将她排除在外了。她对他们唯一的价值,也许就只是那块父亲留给她的玉印了。 吴歌的话让聂青折心如揪起一般。他很想反驳,但他却什么也不能说。 盛夏的西北,却也只有凛风呼啸刮过北境的大草原,草如波浪般连绵起伏。 伐北军的主帐里,叶闵低着头画着战术图。 忽然,一阵疾风扑来,叶闵抬头,是帐帘被人掀开了。聂青折带着吴歌,走了进来。 叶闵注意到,吴歌脸色不是特别好。 “少主,你的伤没事了?”叶闵问。 吴歌摇摇头:“没有大碍。” “那,我们来部署一下之后的战……” “我们先讨论,我在突厥营的收获吧。”聂青折打断了叶闵。 叶闵看了眼聂青折,又看了眼吴歌,了然吴歌已知道聂青折前往突厥营的目的,便不再装傻,点点头:“也好。” “此次去突厥营,我是想查清,几个月前吴将军被伏击是不是真的跟突厥人有关。”聂青折说,“在突厥营的两天,我在关押战犯和俘虏的地方找到一个人。” “谁?”吴歌问。 “是突厥军中一个犯了军法的士兵,已被关押了数月。那个士兵说,数月前,突厥大将军处决了一个逃犯。”聂青折顿了顿,声音慢慢沉下来,“那逃犯所逃掉的任务,就是那次对吴将军的伏击。” 叶闵闻言,微皱起眉头。 “什么?”吴歌惊讶道,“那次伏击,真的就是突厥人干的?” 她一直以为,那次伏击,是陆修安排,嫁祸给突厥人的。 “没错。”聂青折点点头,“只是,事情也没有这么简单。” “何意?” 聂青折说:“大小姐,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吗?” “什么太快了?” “吴将军遭遇伏击,圣上遇刺,泉阳宫血案,太子失踪……”聂青折说,“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我们一开始,就将矛头指向陆修,顺理成章认为,伏击吴将军的是陆修,刺杀圣上的也是陆修……”聂青折说,“可若是陆修,他最后怎么会死在泉阳宫,又怎么会放太子走?” “泉阳宫的事,都是因为公孙绎……”吴歌接道,“难道,我父亲的死,竟也与公孙绎有关?” “现在这些,都只是猜测。但是,那个战犯告诉我,当时的逃犯,还有一个。”聂青着说,“只是另一个,突厥大将军没有捉到。” “也就是说,若我们找到另一个逃犯,或许就能知道伏击事件的真相。”叶闵将聂青折想说的话说完。 “可是,这西北这么大,我们如何去找?”吴歌问。 “此事,我已有安排。”聂青折说,“在此之前,我们需要确认进攻突厥主营的战事部署。” “关于战事部署,我已差不多想好。”叶闵拿出他绘制的战术图。 细致讲完自己的战术规划以后,叶闵抬起头,看着聂青折:“军师,你觉得如何?” 聂青折点头:“与我们之前所讨论的相差不大,一举拿下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少主,你的意见呢?”叶闵又转向吴歌。 “既然叶将军和聂青折都认为没有问题,那便按照这样进攻吧。”吴歌说。 “属下领命!”叶闵神情严肃对吴歌拱手,片刻,又说,“只是,少主,我们需要你做一件事。” “何事?” “希望你身披将军战袍,在队伍前方与我一起指挥作战。”叶闵说。 吴歌瞪大了眼。 刚才她还失望叶闵和聂青折计划潜营的事隐瞒了她,这会儿,叶闵却说要和她一起并肩作战。 吴歌忽然觉得方才的赌气,有些不应该。或许,叶闵和聂青折,是为她的心情和安全考虑,才瞒着她的。 她看着叶闵,慎重答道:“好。但我资质浅,又无经验,还望叶将军能多加指导。” “少主天资聪颖,属下很放心。”叶闵说。 聂青折看着吴歌依旧犹疑不定的眼神,对她微微笑了笑。 “没有问题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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