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还有一个疑问。”吴歌说道,“我阿爹收留我后九年才生下我妹妹,他难道为了保护我,竟一直不想要子嗣么?” 叶闵看着吴歌,犹豫了半晌,叹道:“少主,吴将军为了保护你,连身家性命都不顾,又怎会在乎子嗣?” “可我想不通,阿爹出事前为什么要将伐北军印送回岩城。”吴歌说道,“按理来说,这军印应该留给叶将军才对。” “少主,其实……”叶闵道,“其实当时,吴将军被公孙绎威胁,怕自己出事后公孙绎的人打伐北军的主意,便遣亲信将军印带回岩城。” 吴歌低下头沉思半晌,说道:“可我总觉得,若只是保护军印,这样带回岩城未免太过周折。” “少主,吴将军自有自己的考量,况且,吴将军故去后,圣上下诏命属下统领伐北军,属下着实也不需要军印。”叶闵说道。 “那为何,军印会在聂青折手上?”吴歌问道,“难道,聂青折便是保护军印之人?可若如此,他又为何没有察觉到吴将军此举可能意味有变?” “少主,这……”叶闵有些无从回答。 “在北境时,军中都对聂青折恭恭敬敬,甚至突厥大将军的女儿都称他一声聂公子。”吴歌的双手在袖中微微握紧,“叶将军,聂青折究竟是谁?” “大小姐,你何不问我?”突然,帐帘掀开,聂青折走了进来。 “聂青折,你怎么不在帐子里好好休息?”吴歌有些讶异。 “一整天没见大小姐了,怕大小姐想我。”聂青折微微笑道。 “没有你,我清静得很。”吴歌笑了声。 “当时,我并不是保护军印之人。”聂青折说道,“我到了岩城没两日,吴将军就出事了,是释音师父将军印交给我的。” “这么说,那受托保护军印之人,是释音师父?”吴歌问道。 “没错。”聂青折说道,“至于我是谁,我不过是个在息云山长大的孤儿,释音师父故人留下的孩子。吴将军将我带到北境军中,老叶很喜欢我,便将我收为养子。所以军中上下,对我恭恭敬敬,就连阿云也要叫我一声公子。” “你竟是叶将军的养子,我之前,都没有听你说过。”吴歌说道。 聂青折笑笑:“哪有人没事自报家门的。” “也对。”吴歌点点头,将桌上的茶盏转了转,抿了一口,却总觉得哪里仍旧不对,不自觉抬头盯着聂青折,微微皱眉。 聂青折察觉到吴歌审视的目光,轻咳一声,道:“大小姐,你既得知了当年建初血案的真相,往下的路,你可有想好如何走?” “此事,也正是我想找二位商榷的。”吴歌说道,“二位对此事有何看法?” “少主,你虽不是吴将军的亲生女儿,吴将军却早已视你为己出。属下跟随吴将军多年,往后也依旧愿跟随少主左右。只是少主既是公孙殷的遗女,当年建初血案也确是冤案,少主若真想拿回本该属于你父亲的江山,属下愿助少主一臂之力。”叶闵说道。 吴歌苦笑着摇摇头:“如今太子中了奇毒,大夫已经来了好几个,却都无法医治。就算我想为生父洗刷当年的冤案,可最关键的证据已被太子焚毁,没有证据,我便永远都是罪臣之后。” “大小姐,是想将天下还给公孙晟?”聂青折问道。 “红衣先生不会放过公孙昊的血脉。”吴歌说,“同样,先生这几年,为报生父之仇,筹谋布局,害死太子的父皇母后,太子虽不会与我计较,但毕竟骨肉至亲,太子定也不会放过先生。” “大小姐如今,确是陷入两难。”聂青折说道。 “没错。”吴歌扶住脑袋,“回岩城之前,我尚有方向,那便是消灭公孙绎和落英楼,救出太子。可现今,我却得知红衣先生竟是生父的故人,这些年筹谋布局,也都是为了生父和我。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与他为敌。” “那当年陷害你生父的那些人,大小姐可也要放过他们?”聂青折问道。 吴歌望着帐子,思绪有些纷乱。 “我知道,就算我与亲生父母未曾谋面,当年的仇我也不能放下。可太子却偏偏又是我最好的朋友。”吴歌叹了口气,“我在与公孙昊的子嗣与拥戴者的关爱下长了十八年,如今却叫我如何与他们反目成仇?” “大小姐不如先想办法治好太子殿下,既然证据是太子殿下焚毁的,那唯有太子殿下能证明当年建初血案中公孙殷的清白。”聂青折说道,“或许,红衣先生也会因此,留太子一条命。” “可只有太子的证词,何以服众?”吴歌说道,“况且,对太子来说,在百官面前承认他父皇犯下的滔天大罪,亦是难事。” “大小姐既无心江山,又不可能放下二十年前的冤案。那么最好的结果,便是太子继续登主君之位,大小姐亦能洗刷父辈冤屈。”聂青折说道,“而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从杨谨身上找当年案件的线索。” “聂青折,还是你最明白我。”吴歌笑了笑,“我虽口口声声说,上一辈的恩怨与下一辈无关,可我却说不出,要将本属于父亲的东西让给杀父仇人的儿子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大小姐说不出口又何妨,我会替大小姐说。”聂青折说道,“大小姐今日在落英楼答应过先生,要找杨谨讨回当年案件的公道,其实也是想搜集更多跟当年案件相关的线索吧?” “没错。”吴歌说道,“明日,我会与杨谨私谈,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帮我拖住陆煜。我还不想让他知道这一切。” “明白。”聂青折说道。 护城军营,陆煜坐在案前,望着被西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烛火失了神。 “陆将军。”忽然,一个身着青蓝色衣裙的少女走进帐子。 “阮雪?”陆煜抬头看见来人。 “阮雪见过将军。”阮雪微微笑道。 “今日你舍身救下二皇子殿下,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陆煜说道。 “阮雪自小效忠朝廷,救二皇子殿下也不过是分内之事,陆将军何必言谢。”阮雪答道,“将军方才,可是为陆夫人和太子的事苦恼?” “是啊。”陆煜答道,“我明白杨坊主的用心良苦,我知道如今唯有速速拥立二皇子,稳定朝局,方能清内患御外敌。可太子还活着,我和阿歌都不可能置太子于不顾。” “将军如此想,陆夫人却不一定如此想。”阮雪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煜皱皱眉。 “陆夫人今日独自去了落英楼,出来后却不愿与将军多说一句话,将军不觉得蹊跷,不去追问,竟还兀自回来了。”阮雪说道。 “阿歌如此,定有她的道理。”陆煜说道,“况且,她说过,明日要与我和杨谨先生一同商量太子的事。此事,还要劳烦你转告杨坊主。” “如此,阮雪定会将话带到。坊主也有话想问陆将军。”阮雪说道,“将军可是捉到了公孙绎?” 陆煜叹了口气,摇摇头:“息云山地势复杂,半天下来,也才搜了半座山,可公孙绎却不知已逃到何处,是否还在息云山上。” “吴郡兵虽已尽数被俘,公孙绎却仍旧是狼子,还请将军务必要将他找到。”阮雪说道。 “不必找了。”突然,另一个细柔的女声从帐外传来,陆煜心中一惊,正要打开帐子,一抹白色的身影却已闪了进来,正是林言言。 她仍旧美如画中仙,却满脸苍白,憔悴尽显。 只听刀剑声划风而过,陆煜和阮雪已纷纷拔剑指着林言言。 林言言不动声色,却哼笑了声:“陆将军好兴致,言言还从未见过陆将军与陆夫人之外的女子相谈如此之欢,举止如此之默契。” “不要胡说八道。”陆煜皱眉道,“公孙绎在哪?” “言言今日前来,便是有话要带给陆将军。”林言言瞥了眼阮雪,道,“只是此话,王爷不愿让外人听见。” “林姑娘,公孙绎气数已尽,你又何必为他一错再错?”阮雪说道。 “不劳姑娘费心。”林言言说道,“今日我不会动姑娘,只是下次再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还请姑娘自重。” “阮雪,你先出去等等我。”陆煜看了看阮雪。 “好。”阮雪看了眼林言言,收起剑,出了帐子。 “林姑娘,你只身闯我护城军营,就不怕出不去?”陆煜问道。 “我既能活着进来,当然也能活着出去。”林言言说道,“只是陆将军还不知道,陆夫人今日已从落英楼将你的太子殿下接出来了吧?” “你说什么?”陆煜皱起眉。 “今日大战,王爷将我留在城中盯着红衣先生,陆夫人将太子殿下带出落英楼之时,我恰好也在那附近。”林言言说道。 “你与公孙绎向来擅于挑拨,我怎会信你?”陆煜说道。 “将军不信也罢。”林言言说道,“陆夫人已与将军不同心,明日将军便能见分晓。” “你来,就是要与我说这些?”陆煜冷笑了声,“公孙绎已穷途末路,你们何必挣扎?” “我来,是因为我想让将军知道,太子中了和王爷一样的毒。”林言言说道,“栖川寒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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