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一天，顾思郁和凌志伟一起回学校看考场。离开时，外婆站在垭口的老树下目送他们。顾思郁走了好长一段路，回头，外婆依站立在那里，孑然独望。 她踮起脚，使劲地向外婆挥手“外婆，你回去吧…” 声音太大，干涩了喉咙，一咳！两行眼泪止不住的流。 回到学校，看了考场的具体位置后，三两的同学去了寝室。全县高三学生近两千人，来自农村的可以申请到所在考场的学校里寄宿。顾思郁和凌志伟都在县中的初中校参加考试，两人将各自的床铺整理后，一起出去吃饭。 然后凌志伟提议去跟他哥哥打个电话，然而电话通了后又是没人接。两人只好回寝室看书。 天气预报早就说了，高考两天会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吃过早餐后的顾思郁，踏着轻快的步子往考室走去。 晨风拂过发丝，几朵白云点缀在湛蓝的天空中，如笑脸般让人心情格外地好！ 很多年后，顾思郁回忆起这天，她都把这天高云淡比作是她生命的回光返照。 “嗨！顾思郁我就知道你会坐我前面。”顾思郁刚进教室，沈超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 “你是神算子呀？”昨天看考场时没看见他。 “我学号就排在你后面，所以有80%的可能性，高考就坐你后面。”沈超边说声音慢慢低了下来“学习委员，待会把你的卷子掉下来些……” “你想干嘛？这可是高考。又是监考老师又是监控探头的，你……” 这时，有老师进来，考室安静下来。 第一天的这两场考试，顾思郁发挥的非常好。很多题型以前都做过，但她不敢掉以轻心，做完题后又反复检查，直到考试结束铃声响起她才起身交卷离开。 校门口，一大堆同学围着科任老师对着答案。顾思郁不想挤热闹，但又忍不住想要去估分。 “思郁…” 还未走近人群，顾思郁就听到有人叫她名字。她回头，凌永贵正神色焦虑地向她招手，身边还站着凌志伟。 “二伯？”平时的凌永贵一直都是笑意盈盈的。可是今天这样子？莫非是修远哥？还是…顾思郁的心‘咚’地狠跳了一下。 “思郁，现在跟我去趟医院。”凌永贵脸上满是汗水。 “二伯，什么事这样急？”顾思郁心跳又加快了几分“去…去医院干什么？” 凌永贵直了直腰背，像是在深呼吸。“你外婆现在在县医院里。” 外婆在医院！昨天她回校的时候，不是都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就进医院了。 “思郁，你别着急。先跟我去医院看看。你外婆今天早晨，被阿桑叔发现晕倒在你家门口…所以大家就把她送去了医院。” “外婆很严重吗？要到县医院来？”顾思郁慌张地把手里的文具塞到凌志伟身上，转身往校外跑。 “县医院医疗设备好，所以就送过来了。思郁，现在你外婆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你别太担心。”凌永贵追上顾思郁，张望着准备招出租车。 上车时，顾思郁将凌志伟拉住。“你就在学校看书吧。医院里我和二伯去就行了。” “车子又不是坐不下，大家一起去吧。”凌志伟坚持。“我和你一起去医院，看完外婆回来好有个照应呀。” “不、不、不、万一很晚，都休息不好……” 出租车司机开始按喇叭催促。 “那志伟就留在学校吧，一会儿我送思郁回来。”凌永贵开腔，凌志伟顿了一下，只好回头去学校。 出租车里，凌永贵欲言又止。 他其实想告诉顾思郁，她的外婆被发现时都不知晕倒多长时间了。当时全身冰凉，不省人事。镇上医院都让他们立即转院。救护车送到县医院一检查，胰腺癌晚期！癌细胞已经大面积扩散，没有再治的必要。医生说，癌细胞已经恶化很久了，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如今病人离开也是随时的事情。 所以凌永贵和一起送顾以臻去医院的乡亲商量着要不要顾思郁去医院一趟。他也很为难，高考在即，说了，怕影响她的考试。不说，外婆又是她唯一的亲人，如果到时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那对顾思郁来说，将是她一生的遗憾！ 凌永贵在心里深深地叹息。他决定隐瞒病情，反正明天也是高考的最后一天。今天她们婆孙见了面，即使明天她外婆离世，他也会等她考完试再通知她。 于是凌永贵开口劝慰一直流泪的顾思郁“别伤心，思郁。你外婆毕竟年岁大了，有个这样那样的病也属正常现象。待会儿你去看看外婆就回学校。不管有什么事我们都等到考试完再说，好吗？” 顾思郁双眼盈泪，呆呆地望着窗外，不置可否。 “听话，思郁。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安心考试。其他的有二伯在。” 顾思郁回过头，深咬着唇定定地看着凌永贵，还是不说话。 “怎么？不相信二伯说的？” “没有”顾思郁不断的摇着头“二伯，我相信你。”只是外婆的病真的不严重吗？ “那好，你就不要再哭了。等下到了医院外婆见你哭鼻子，她会不高兴的。”凌永贵伸手拍拍顾思郁的肩，眼里有着父亲般的慈爱。对于眼前这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孩同自己大儿子的事，他是默许的。作为长辈他是从心里面喜欢她。在他眼里顾思郁从小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四处袭来，侵蚀着顾思郁的眼睛，有泪滑出，她快速地擦掉。二伯说了，不能让外婆见到她哭。她要笑着告诉外婆，今天她考的很好，让外婆不要担心她。 病房外，两位邻居叔叔坐在长椅上。见到凌永贵和顾思郁匆匆赶来后，都站了起来。“来啦，思郁你进去看看外婆吧，她刚刚醒来，医生说现在可以过去探望她。” “谢谢两位叔叔，你们先回去吧，迟了赶不上回去的班车了。今晚我留在这里照顾外婆。” “都是乡里乡亲的，说谢就见外了。别管我们，先进去看你外婆要紧。”其中一位叔叔帮顾思郁推开病房的门。 倚着门框的顾思郁，突然腿有些发软。让她每迈出一步都是那么的困难。一天不见的外婆，变得更加瘦弱了。凌乱的白发，深陷的眼窝，挂着氧气一动不动。 短短的一夜外婆就苍老了十岁！ 顾思郁铁铁撞撞地走过去，握住外婆有些冰冷的快剩下一层皮的手，泣不成声。“外婆，你这是怎么啦？昨天都还是好好的，今天怎么这样啦……外婆？” 已经醒来的顾以臻，睁开混浊的双眼，眼神落在顾思郁身上，气若游丝般。“不要紧的…外婆就是…血压高点…思郁，听话…别哭，外婆…没事的…” “外婆，你就是有事。你有好多事都瞒着我。”顾思郁半跪在病床边，抱住外婆的手放在脸颊旁。 “傻…丫头……” “外婆既然来医院了，我们就好好的检查一下身体。有病就早治疗。要是你这次不配合医生治病，我就是考上大学也不会去上的。”顾思郁边说边将外婆的头发理顺。 “不要说这样…的傻话…外婆…身体好着呢！…我是要…跟你去…去北京的…忘了吗？” “外婆那你就答应我，好好治病。” “好…外婆答应你。你也…要答应…外婆…不论有什么事…都要勇敢…面对…认真考试…以学业为重…你答应外婆吗？” “嗯，外婆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顾以臻抿唇笑笑，她微闭了下眼，又睁开。眼睛比之前又明亮几许。她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举到半空中却没了力气。顾思郁赶忙地伸手握住。 “外婆……”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像把生锈的锯齿一样。在顾思郁的心间割来锯去，伤口不深，却血珠四起。 “思郁…一定要上大学…做个独立…知性的女子…和修远好好的……” “外婆，你说的我都答应你。你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外婆的声音越来越小，气息也不稳。“外婆我跟你倒杯水。” 顾思郁起身倒水，桌子上的水瓶却是空的。“外婆我去打点水，你想吃点什么？我一起带回来。” 外婆摆了一下头。 “那外婆，你休息一下，我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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