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教室里罕见地很安静,同学们都在埋头苦写,许如脚步轻轻地在教室转了一圈就坐到教室后面的椅子上。 手机亮了一下。许如看到周杉发来的消息:“姑妈身体怎么样了?” 许如敲字回她:“张嫂说好些了,晚饭吃得也正常,应该没什么事了。” 周杉放下心来,跟她闲扯起来,工作、生活、感情一一不落,许如想到今天的事情,跟她说起来:“我今天遇到一个人,他也养了一条狗,叫爱因斯坦。” “那是巧合知不知道!!别想那个人了!!之前傻得还不够么!!” 看到好友发来这么多感叹号,许如失笑,走出去给周杉打电话。 “看到我回复没有啊!”一上来对方便嚎了一嗓子。 许如笑道,“看到了大小姐。我只是那么一说,你怎么比我这个当事人还激动?” “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周杉哧了一声,明显不想再提这件事,声音慢慢放轻了,“不过说真的,我现在做梦都在想,当初把你介绍给我哥是不是正确的。其实我是知道他那个病的,但总想着你们都是那么好的人,不在一起很可惜。但我没想到我哥结婚以后会那么对你,不管初衷是什么,用那样的办法逼你离婚,不是大丈夫所为,不过他现在人没了,追究这些也没意义了。” 许如从来没怪过她,聂昌在打定主意跟她离婚之前,真的对她很好。“我没怪你周杉,事情过去两年了,我们都往前看吧。” 周杉嗯嗯嗯地应着,“但是我心里愧疚,我这几天也想了想该怎么弥补。我们单位新来了一个海归,条件挺不错的,还是单身,你要不要跟他见见?” 许如正想拒绝,周杉又道,“求你了许如,你就见一面,不然我晚上睡不着觉,良心过不去。” 许如最后只得答应下来,又问:“我离过婚的事你跟人家说了吧?” “说了,好的坏的都讲了,对方就想找个工作稳定的女人,现在的男人也没那么保守,离过婚又怎么样?”周杉顿了顿,“哎,你到时候好好打扮一下啊,我把你吹得挺好看的。” 许如挂掉电话转过身,看到墙根儿的人有点意外。 苏颖手里拿了张试卷,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许老师,我找你问个题目。”苏颖咬了下嘴唇。 许如接过试卷看了眼,“这道题是虚拟语气……” 许如给她讲解完,苏颖很客气地微微弯了下腰,小跑着下楼了。 周六早上,许如一早起来梳妆打扮,试了好几套衣服都不满意,最后穿了件湖绿色的大衣,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白了些,下身黑色裤子,脚上一双黑色细高跟鞋,许如对着镜子照了一会,长卷发束起又散开,都收拾满意了才准备出门。老太太看到她从洗手间出来,又穿的这么正式,脸上还化了妆,便问她今天是不是要出门。 “跟人约了吃饭。”许如下意识答得很含糊。 “跟谁啊?” 许如从门后取下包,思量几秒后选择实话实说,“周杉给我安排了相亲,我过去看看。” 老太太眼眸一黯,嘴上却道,“如果对方真是个好男人,就考虑看看。聂昌都走了两年了,你也是该重新找个好归宿了,一直围着我这个老太太转也不是个事儿。” 许如跟相亲对象约在九点钟,她不喜欢让人等,提前二十分钟就到了,却没想到对方比她还要早一步。 “您是林先生吗?”许如伸出手,“我是许如。” “林清山,”男人站起来跟她虚虚一握,一边打量她一边说:“没想到许小姐也这么早过来。” “今天路况好,节约了不少时间。”许如掖了掖头发跟着他坐下,对过来点单的服务生说要一杯热咖啡。或许是做了老师的缘故,面对他毫不掩饰的审视,丝毫没觉得不自在。她也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林先生五官端正,长相斯文,戴着副无框眼镜,身上的浅色西装没有一丝褶皱,是个即便单身也能将自己收拾得舒服妥帖的男人。 “许老师在二中教书?”林清山抿了口咖啡,不自觉间已经换了称呼。 “对,今年下半年才正式过去的,目前教高二英语。”许如的咖啡没上来,两手老实搁在膝上,“听周杉说林先生刚回国不久,准备在A市安定下来了吗?” 林清山笑了笑,“是的,否则也不会听周杉安排来跟许老师见面了。” “也对。”许如稍稍有些尴尬。 林清山又道,“工作刚定下来,原本不打算这么快投入到一段感情里,但周杉跟我说许老师是个不该错过的好女人,让我一定要见上一面。许老师跟她讲的没有出入,跟我想象中也一模一样。” 他眼中都是欣赏,恭维的话听着没让人觉得不舒服,许如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那么好。对了,林先生是做风投的,这块我一丁点都不懂,您介意给我讲一讲吗?” 林清山一愣,心里率先笑了一下,他还没见过在这种场合问这样问题的女人。她眼中的求知欲不是假的,他手指在桌上划了几下,写了两个字母“VC”:“风投就是风险投资,是一种融资方式。”他怕许如听不懂,后面讲得很形象,许如听得认真,还会轻声打断提问,搞得林清山以为自己在给学生上课,但奇怪的是,他一点都不反感。 聊着聊着,两个人杯里的咖啡都见了底。 林清山招手让服务生过来续杯,许如顺着他视线转过头去的时候看到窗外路沿边有一只阿拉斯加。这里是市中心,路上车子很多,车速也快,阿拉斯加抬脚走出几步又缩回来,许如看得心惊肉跳。林清山发现许如表情不对也看了过去。 许如看了会,没等到它的主人出现,对林清山说:“我出去一下。” 许如自己没养过宠物,对别人家养的大型犬还是有些畏惧,她没有走得太近,只准备在它又准备横穿马路的时候能替它挡一挡车流,同时又祈祷着它的主人赶紧出现。 阿拉斯加仿佛听到许如心声似的,老老实实在路沿站着,没再乱动了。 又过了五分钟,许如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爱因斯坦!”这声音透着股严厉,裹挟着冬日的冷意直逼过来,许如禁不住微颤了一下,往声源处看去。 男人一身黑色休闲衣裤,手里握着一瓶纯净水,快步走了过来。 这人,不是邵郁承是谁? 许如怎么都没想到这只阿拉斯加竟然就是他那天说起的爱因斯坦。她迎着早晨的阳光对上他的视线,看到他滚着轻微汗意的发梢跟额头,他眉心轻轻拧着,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急跟薄怒。邵郁承对她点了下头,长长的睫羽下铺开阴翳,弯腰牵起地上的绳。爱因斯坦见他生气了,赶紧蹭到他脚边,十分乖巧地趴着。 许如一直盯着他眼底那颗小痣,冷风吹过,她一个激灵,对他解释自己会在这里的原因,“我看它要过马路,怕发生危险就跟过来了。” 邵郁承笑了笑,“谢谢。我刚刚去便利店买水,付钱的功夫这家伙就跑了,我追了好久。给你添麻烦了。” 许如兜在大衣口袋里的手轻轻握了握,掌心有汗,她轻道,“没事。” 邵郁承家住这附近,他每天早上会牵着爱因斯坦绕着附近这几条路散步,许如住在城东,邵郁承有些好奇,“许老师过来逛街?” 许如忽然惊醒,往咖啡厅看去,视线正好撞见推门出来的林清山。 “不是,我过来跟朋友喝咖啡。” 邵郁承顺着许如的视线往林清山身上瞧去,两个男人远远地互相打量,最后林清山走过来,十分熟络地问许如:“你朋友?” “校友。”许如纠正。 两个男人在她视线触及不到的上方眼神交流了什么,互相握了握手,视线又一致地落回她脸上。 垂眸跟她对视几秒,邵郁承道,“不耽误你们喝咖啡,替我向伯母问好,再见。”许如点点头,邵郁承笑了下,牵着爱因斯坦穿过马路。口袋里手机震动,他摸出来接通喊了声“妈”,没等来母亲的应声,却听到母亲在跟父亲谈话。待听清他们谈话的内容,邵郁承表情慢慢变了。 回到咖啡厅,两个人没聊多久,许如接到老太太电话,问她是否回家吃午饭。许如说一会就回去,又问她有没有想吃的。跟林清山告别后,许如去了附近的甜点铺子排队,买了老太太爱吃的桃酥和蜜三刀回家。 “跟相亲对象聊得怎么样?”老太太一边笑眯眯地接过许如手里的东西一边问。 “挺不错的,脾气温和,人收拾得也干净。” “那就好,我还怕你太挑剔了。”老太太盯着她收拾桌子的的背,眼中露出一丝心疼。许如没有父母缘,上学那会父母离了婚,后来跟着许父过,许父却在不久后患肝癌去世,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最初聂昌要娶许如,她是不同意的,这孩子命太苦了,怕连累聂家也变苦,没想到是聂昌先对不起人家。老太太心里叹了口气,看她把菜一样样摆上桌。 吃完饭,许如上楼给周杉发了条信息,告诉她相亲结果还不错,她跟林清山互留了号码,还约了下周一起看电影。 周杉的回复很快过来:“没一起吃饭吗?” “回来陪老太太吃的。” “怎么不一起吃呢,他才刚来公司几天,好多女同事蠢蠢欲动、多方打听,你要主动出击、好好把握,现在的男人都喜欢女人主动些的。” 许如回:“他行情那么好啊,那我岂不是配不上他。” “不,许如,你抓错重点,我是要你aggressive一点,像他这样条件优秀、有魅力又洁身自好的男人是抢手货,你态度稍微保守一些,很容易被别人截胡。” 许如一时没有回复,她丢开手机躺在床上,满脑子想的都是——邵郁承。 她几年前曾经在脑海里想象过无数遍的那个人,就是邵郁承今天的样子啊。 可世间哪来那么多巧合,邵郁承一定不是那个人,认识到这点,许如有些头痛地盖住额头,扯过被子盖上,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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