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长欢》 宝棠/文 下午四点半,时恋做完手头的工作,站起来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跟旁边的同事说了声,端起早就空了的水杯去了茶水间。 茉莉花早已泡得半透明,被滚水一冲,竭尽全力散出最后一抹轻灵悠长的香气。 倒出浅浅盖过杯底的淡色液体,轻晃待凉时,她抬头看窗外,早起还晴好的天空已被阴云侵蚀了一小片,晚些时候恐有雷雨。 今天惊蛰,老祖宗诚不我欺。 花茶晾至可入口,小口啜下,发干的咽喉得到滋润,向疲惫的大脑发出满足的信号,时恋舒了眉眼,翻开手机看了看新进来的信息。 窦文柏:[刚落地。你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似是知道她会拒绝,又是紧接着一条。 [替我接风,别想赖掉。] 语气熟稔中透着几分无赖,令她不由失笑,想了想,回复道:[五点半,地址是……] 想起和窦文柏也有一年没见,他出国进修,忙得跟陀螺似的,这次回来,也不知道要待多久…… 正想着,又进了新消息,是老同学苏安:[恋啊,青宥今天回国,说在机上遇到窦文柏,手上拿着个丝绒盒子翻来覆去的看,据推测可能要跟你求婚。做好心理准备。] 求婚? 时恋一怔,向她道谢,苏安回了个亲亲的表情,二人互道再见。 扣下手机,时恋轻叹:还以为他出去了一年,已经有了新的目标,没想到……她收好手机和水杯,转身回到工作位上。 同事嘴里叼着雀巢威化,含含糊糊地说:“刚才头儿找你,我给你发信息,没瞧见?” 时恋闻到巧克力的甜香,才觉得饿。她查看了下手机,说:“啊,没注意。谢谢。”刚才她全副心神都放在如何应对窦文柏可能的求婚上。 同事三两口把威化吃干尽,冲她微扬下巴,讨好里透着酸意:“等你升了职,要请我吃大餐啊。” 时恋笑了笑,起身去总监办公室。 等她回来,差五分钟到下班时间,同事的桌上已经收拾干净,正在关电脑,随口问她:“小时,你这手机吊饰是个什么呀?兔子?狐狸?我老早就想问,你说你手机都用的最新款,怎么那毛球都不换一个,都旧了。” 大多数姑娘的毛绒吊饰都是兔子、狐狸、熊,或者就是一个毛球,但时恋手机上的看着像是个小动物,只是用了太久,蔫了吧叽看不出来。 时恋下意识地摸了摸那团已经失了亮泽的毛球,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笑意:“都不是,是只小黄鸡。” 同事愣了愣:“小鸡呀,有点少见。”扭头看了看办公室墙上的大挂钟,笑着拎包站起来,“我先走啦!明天见。” 时恋却也几乎同时站起来去打卡,同事诧异:“你今天不加班?”谁不知道时恋是拼命三娘,在公司里,比她年轻的没她拼命,比她拼命的又没她有资历,而比她有资历的,又没她敢打拼。 要不然总监也不会想着自家往上升之后,让时恋顶上去。 时恋说:“约了朋友。” 同事眼骨碌碌一转:“男朋友?” 时恋这回没有默然:“男性朋友。” 同事明显不信。 乘了电梯一路往下,同事还在说:“要是条件不错,就把男性朋友变成男朋友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快三十了吧?哎我才比你大几岁,我儿子都要上小学了。” 时恋淡淡道:“二十八。到了,走吧。” 几人走出写字楼,一辆银灰玛莎拉蒂停在旁边,车旁倚着个高个子男人,见到时恋,眼前一亮,往这迎了几步:“时恋,这儿。” 同事冲她挤挤眼睛,先走一步。 时恋无奈笑笑,走过去,微抬头看他:“不是才落地?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窦文柏听她关心自己,心中熨贴:“在飞机上睡足了,不困。” 时恋点点头:“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 窦文柏招呼她上车:“中餐吧,这一年我的胃可受罪了。”说到这里,他抚着胃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时恋拒绝他:“不了,我自己开车。” 窦文柏叹口气:“我走了一年,你连我车都不肯坐了。” 眼看下班的人潮开始集中,投来的目光越来越多,时恋不欲与他在公司楼下多做纠缠,点头应下:“那就麻烦你了。” 这么客气。窦文柏替她关上车门时眼神暗了暗。 在车上,时恋麻利订了一家叫绣江楼的餐厅的桌,窦文柏看看定位,离此地并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窦文柏让时恋先进去,他去停车。 时恋下了车,在门口略站了站,看他依着服务生的引导把车开走,转身往里走,却从斜次里跑来一个少年,把她撞了个趔趄。 她还没站稳,少年突然伸手扯掉她背包就往外跑。时恋一怔,反应过来要追,高跟鞋一歪,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踝传上来,她张口欲叫,却有一个人紧跟着那人出来的方向冲出来追了上去,她只觉得一阵风刮过,脸颊都生疼。 眼下天还微明,光天化日,还在餐厅大门口发生抢劫,最初的慌乱过后,忙报警的报警,追人的追人。 崴了脚的时恋被扶到一旁坐下,窦文柏才停好车就跑过来,关心地问:“人没伤到吧?” 时恋摇摇头:“就脚崴了一下。” 窦文柏立即单膝跪地要去看,时恋正百般推脱,最先冲出去的人已经扭了抢时恋包的少年回来。 跟着跑出去的服务生先将提包还给时恋:“看看东西少没少。” 时恋却怔怔望向他身后仅用单手制住少年,空出一手打电话的男人。 窦文柏替她接过,道了谢,又谢过抓了疑犯的男人。 男人正好挂断电话,凌厉眉目往这一扫:“东西没少?走吧,去所里做个笔录。” 窦文柏看了看从刚才起就神不守舍的时恋,又看了看明显未成年的少年,和气地说:“还是个孩子呢,东西也没丢,不如……” 拒绝的话尚未出口,时恋打断他:“好。” 后半句话他只能吞回去。 正欲去开车,男人和几个热心人已一同押着少年转身大步走向前。 服务生告诉他们,附近就有一个派出所,开车不如走路方便。 时恋就着窦文柏的手勉强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窦文柏担心她脚伤,却又觉得身旁不时倚靠上来的身躯温软馨香,心中一时忧一时喜,还没等他想明白,派出所就到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不过绕了个弯,果然很近。 派出所门口有台阶,时恋几乎是被窦文柏架进去的。 他们进去时,少年已经被控制着蹲在里间,别的热心人都散了,只余那个扭送少年来的男人正跟值班民警说些什么。 挨着抢字的罪名就没轻的。 可是也没重大到让他们先做笔录的程度。 窦文柏等了会儿,见少年前面还有几个嫌疑人,现在又并非上班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轮到他们。 他这一年在国外,因为肤色被歧视,也遇到过拦路抢劫的,按双方实力强弱,要么是花钱买平安,要么是直接打一顿了事,哪有那个美国时间陪着贼去做笔录。 心里烦躁越盛,西服袖口却被坐在一旁的时恋轻轻一拽,他忙躬身问:“怎么了?饿了?” 时恋点点头,似有些羞赧,眼尾颊上轻露薄红,一扫她往日精明干练的职场丽人模样,看起来又娇弱又可怜。 窦文柏心中豪情忽涨,顿时脾气全消:“你在这等,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他几步走没影,时恋才站起来,一步步慢慢挨到男人旁边,轻声唤他:“好久不见。杨岸。” 正和他说话的民警疑道:“哎?杨哥,认识的?早说啊,我给你们先做了。” 杨岸没否认,而是往刚才时恋坐的地方瞥了眼:“他呢?” 时恋说:“买东西去了。” 民警拿了纸笔等物,招呼二人过去坐。 时恋脚伤了不便,杨岸迟疑了一下,却没伸手去扶,只在一旁静静等她一步步挪过去坐好。 民警来回看了二人一眼,有心八卦一下,却被杨岸一盯,于是收敛心神,拔开笔帽:“说说事情经过。” 杨岸就坐在旁边,存在感满满,时恋恍了恍神,轻咬舌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开始讲述。 她逻辑清晰,用词准确,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了。微侧头,杨岸不知何时端了一杯水,见她目光投来,轻轻一推:“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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