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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恋提着包,匆匆来到新天地售楼处。    这是一个刚卖了六成的盘,毗邻海湾,离主城区较远,业主的以二十五以上的青年、中年人居多。过去的连续两个周周末刚办了元宵游园会、三八妇女节活动,整个售楼处装扮得红红粉粉,呈现出一派喜庆景象。    虽是避出来的,时恋还是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和其他同事核对了下物料状况,又和对接的合作公司相关人员确认了下包装事宜,等一圈事忙完再抬眼,天色擦黑,华灯初上。    同事约她吃饭,她婉言谢绝,坐到自己的浅蓝色POLO里,后脑靠在颈枕上,闭眼长长吁了口气。    这几天遇的事又多又纷乱,左边太阳穴突突的跳。    她正想缓口气再走,前总监的电话却来了,说是今天给新总监开欢迎宴。    “小时,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你最好来,要不然大家会怎么想呢?”    时恋轻锁长眉,应道:“好,就来。地址和房间号发给我。”    信息很快发过来,时恋打开一看,微哂。    竟然又是绣江楼。    合着她这一顿是逃不过去了。    绣江楼离公司近,却离新天地远,时恋到的时候,已是最晚,就连车位都只剩下最里面,最偏僻的几个。    她上周刚崴了脚,着实不方便了两三天,好在年前一家人搬进了新的电梯房,上下班也都能约车,很方便。这几天总算能走路了,却只敢穿平底鞋。    时恋停好车,从车阵里穿出来,忽然听到角落里传来男人的闷吭声,像是挨了打,忍不住痛发出来的。    她脚步微顿,随即加大步伐往前走,脸都不往旁边侧一下,心中却道:绣江楼的治安有这么差吗?    绣江楼是近年来餐饮业的新星,势头凶猛,一年就壮大规模,在新起的商圈南区开了分店。    因为本店离他们公司近,所以聚会常设在这里,从前时恋也来过好多次,都很正常,偏这两次接连出问题。    她不欲惹事,走得很快,几乎要跑起来,眼看着发出声音的位置被她甩远,就要听不见了,手机铃声却突兀地响起来,燃爆脑细胞的音乐在安静的停车场上空回荡。    是同事王娜的电话,大概是看她怎么这么久还没到,来催的。    时恋镇定接起:“我在停车场,马上就上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时恋心里一慌,提高几分声量:“你要来接我?行啊,我刚从C区走出来。”    同事在电话那头莫名其妙:“什么?我不去接你啊。”    身后脚步越来越近,时恋又急急加了一句:“你已经下来了?那很快就能看到我了。”    她不敢回头,电话也不敢挂断,抓着手机就小跑起来,心跳得像要从嘴里蹦出来。    绣江楼的停车场是按从外到内分成A、B、C三个大区,一条通道横贯三区,呈非字型。C区在最里面,时恋要从里面走出来,或走到中间的大过道,或从一旁的车阵里穿过。    时恋现在很后悔,刚才干嘛为了省几步路而选择从车阵里穿行。    离大门边只有几步路了,出来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口袋前挂着银色工牌,时恋认得他是绣江楼的经理,忙扬声和他打招呼:“张经理!”    张经理有些意外,但本能地扬起职业化的笑容:“晚上好。”    时恋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快步往他那里走。    这时身后的男声粗声粗气地汇报:“经理,人赶走了,应该不会再来了。”    嗯?    时恋忍不住回头,却见张经理皱了皱眉,抬手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说,先把时恋迎进大门,这才又出去和他说话。    时恋猜测自己误会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也不是爱八卦的人,就没倒回去听他们说什么,而是顺势往里走。    低头看手机,那边还没挂断,她送到耳边:“王姐,我到大堂了。”    那边却是一顿,窦文柏的声音在一片嘈杂里显得清凌凌:“我看到你了。”    怎么是他?    时恋闻言抬头,窦文柏拿着王娜套着粉色亮钻壳的手机立在刚刚打开门的电梯里。    他一手挂断电话,一手去摁按钮,招呼她进来。    时恋抬脚,忽然觉得脚踝处隐隐发疼——她的扭伤只能说刚刚有所好转,前一周几乎都是坐着不动,这一周才能慢走几步,刚才为了逃过可能的追击,跑了一段,果然就受不了了。    她不愿让窦文柏发现,走得有点慢,窦文柏就在电梯里等着,极有耐心。    时恋走进电梯,窦文柏松手,电梯门关上。    尴尬,在二人之间横卧,时恋现在只想能够好好放松一下刚才又伤到的脚,全副心神都用在如何自然地放松自己的左脚上,目光微垂盯着前方一步处,没有看到窦文柏数次欲言又止的复杂神情。    包间在三楼,很快就到,门一开,时恋习惯性地伸手挡了一下门,让上司先走。    窦文柏一顿,容色忽淡,没说话先走了出去。    时恋跟在身后,看着他很快被其他同事迎到包间里。    因为摸不清窦文柏的脾气,加上明天都要上班,席上倒没敢劝酒,时恋面前是一杯椰汁,一餐饭吃得心不在焉。    窦文柏身为本次饭局的核心人物,倒是被前总监劝着小酌了几杯,结束后,面上薰然。    前总监叫过时恋,让她送喝了酒不能开车的窦文柏回家,说完不等她反应,将人往她这一推,就和其他同事飞快逃走。    窦文柏喝了点酒,胆气倒比平时壮,笑道:“时恋,走吧。”    时恋还能说什么?只能带头走在前面。    她走得很慢,窦文柏若是没喝酒,定能看出不对劲,可惜他喝了,还有些上头,他酒量又不好,整个人发飘,脚步像踩在棉花里。    三月的春风沁凉,窦文柏被吹得脑门一清,从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完的幻想中清醒过来,涩声问她:“那天,你们后来……去哪了?”    那天啊……    那天窦文柏迎上来想跟时恋说话,杨岸欲提醒她,却在她眷恋的目光里败下阵来。只得随着她往外走。    出了派出所大门,杨岸松开手,却又被她紧紧拉住。他哭笑不得,只得背对她蹲身:“上来。我车在绣江楼那边。”    她现在脚伤着,最佳方法是他先绕过街口开车来接她,可她必然不肯。    时恋趴在他背上,轻飘飘的没多少份量,杨岸走了几步,觉得脖子上一凉。    下雨了?    垂眸一看,地上干的。    他心里一窒,只作不知,快步走回绣江楼的停车处。    时恋脚一落地,见杨岸的车是一辆半旧的皮卡,车斗里叠着几个空花盆,车上还有新鲜的泥土,对他的职业大致有了数。    杨岸把堆在副驾驶位上的东西一股脑往后座丢,这才扶了时恋上去。    时恋神态悠然,仿佛这辆皮卡和方才的玛莎拉蒂并没有什么区别。    都是本地生本地长的孩子,杨岸载着她三两下就抄了小路到了锦绣市一中的门口。    小吃店亮着微黄的灯,学生们吃饭大潮刚刚过去,纷纷结账去上晚自习。杨岸逆着人流,扶着时恋往店里走,她突然笑起来。    时恋的眉目清淡,眉毛不化就得凑近了才能看清楚,鼻子也如同大多数本地人一般,并不高挺,却生得一张好嘴。唇线分明,弧度优美,上唇较下唇略薄,唇珠圆润自然,特别是嘴角左下处,有一颗细细的小痣,笑起来尤其风情万种。    杨岸喉头滚动:“笑什么。”    她的声音如春风般轻柔,缠上他心头:“你回来了,真好。”    想到这里,时恋不由面上带笑。    “去从前的校门口吃了牛肉面。后来就回去了。”她说得轻描淡写,“你呢?后来去哪吃了?真抱歉,本来说好要给你接风的。”    窦文柏想说,下次吧,下次再补上,谁料时恋声音清晰地随风送至耳边:“今天的单是我埋的,算是请过啦。”    他有些失望。    “到了。”时恋开了锁,招呼他上车。    借着酒劲,窦文柏一掌摁在车门上,阻止她开启的动作,微俯身说:“时恋,我有话要跟你说。”    时恋面上的笑意淡了些。    那天她重遇杨岸,什么事都抛下了,眼里只有他,确实是对窦文柏不礼貌,等她从一时情绪里回过神想起他,又已是第二天。想着昨晚的事他都看在眼里,她也没必要再解释什么,他肯定懂了,说不定此时已经抽身,再不想看到她,她何必再上前提醒他曾经痴心错付的事实。    之后的一周时间,窦文柏也确实没有再联系她,她想着这样也好,虽然有些惋惜,毕竟多年交情,但她明白,她与窦文柏,做不成情人,也很不必硬要当朋友。    可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未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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