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之日（一）

“格格，格格，起了。”　　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雅若。　　“什么时辰了？”　　“三更天了。”　　看了看还没亮的天，打了个呵欠。　　“把舒香和雪颜先派到玉儿那里吧，听从苏茉儿的安排，帮帮忙也是好的。”　　雅若扶着我下了床，将锦帕放入温水中拧干递给我擦脸。　　“原想也是应当这样，刚已经让她们先去了，说咱们马上就到。”　　看着雅若准备好的玫红莲花彩锦的旗装，不禁皱了眉头，雅若上前为我系上扣子。　　“格格，今儿是玉福晋的好日子，理应穿的喜庆些，格格就先将就这些，大福晋送来的衣料，回头再找个好师傅给格格做几身可心儿的。”　　“好。”　　看着镜中的自己，像一朵妖艳的芍药花，想到自己一向白衣素衫，怕是额吉不想我招蜂引蝶。雅若为戴上两只小的芍药花儿，额吉送的金蝶嵌珠八宝簪正好配上。雅若还在挑挑拣拣地选着珠宝，我摇了摇沉甸甸的脑袋。　　“雅若，太多了。”　　“格格，这是规矩，你是新嫁娘的姐姐，不可太清淡寡素，会失了科尔沁的颜面，让人笑话的。”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再重我就压得走不了路了。”　　雅若准备了重新温过的燕窝粥，这次我喝了一大碗，想来今日必定要劳累些。　　轩轾阁跟昨日相比更是喜气满溢、气派非凡，这一抹张扬霸气的正红色，在黑夜中显得格外耀眼。　　“玉儿！”　　我快步过去拉住玉儿的手，玉儿已经换上了礼服，额吉也在，看见我微微点了点头，拿出一根丝线向我走来。　　“哈日珠拉，你今日是妹妹的伴娘，来，你要用这根丝线为她绞脸。”　　绞脸？我忙连连挥手，有些尴尬地看着她。　　“额吉，我不会啊。”　　额吉淡淡地扫了我一眼。　　“知道你是不会的，不过走个形式罢了。”　　只好接过丝线，旁边的教引嬷嬷教着，我按照嘱咐做了做样子。玉儿俨然是个大姑娘的样子了，不知怎么了，我看着她脸上不曾变过的固定笑容，总觉得她笑得是那样的敷衍。　　“来的好早！”哲哲大福晋过来了，我们都向她行了礼，“这玉儿毕竟不是正室福晋，花轿什么的也于理不合，不过这梳头的吉礼还是不可免得，就让你额吉和我这个‘全福人’来为你梳头吧。”　　玉儿笑着谢过，教引嬷嬷笑着递过梳子递给哲哲大福晋。哲哲大福晋先为玉儿梳头，梳了一下，嬷嬷朗声徐徐念到。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玉儿的头发乌黑秀丽，一梳到底。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福又多寿。”　　三下梳罢，哲哲大福晋将手中的福梳交道额吉手里，额吉脸上满是喜色，抚摸着玉儿的头发，她对玉儿疼爱的目光却刺痛了我，那是一份在我身上从未见过的慈爱。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福福贵贵。礼成。”　　嬷嬷和屋内的丫鬟皆跪下，额吉高兴极了。　　“赏！”　　众人谢了赏，都起了身各自忙碌去了，额吉为玉儿盖上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　　“这龙凤盖头也是大汗跟大妃的赏赐，是对咱们科尔沁的重视。”　　“是了，大汗和大妃的恩德，我们感激在心，还要烦你进宫亲谢才好。”　　额吉越发笑得灿烂，侧福晋本也就是个金蝶或者孔雀盖头，如今大汗钦赐龙凤呈祥，如此荣耀怕是也称得上是独一无二的了。　　“那自是应当的。”　　看着姑姑和额吉亲亲热热地交谈，反而觉得自己，在这屋子里实在像个摆设，有种如立针毡的感觉。　　“姐姐？姐姐你在哪里？”　　玉儿盖着盖头叫我，连忙上前去搂着她的肩膀握着她的右手，小手冰凉，我便低声问。　　“玉儿，可冷？”　　“不冷，姐姐你不在我身边我有点儿不自在。”隔着盖头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我也知道她心里一定紧张的很，便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我就在你旁边，哪儿也不去。”　　“哈日珠拉是送嫁伴娘？”　　哲哲姑姑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虽还挂着笑，却掩不住那一丝讶异。　　“是了，玉儿就这么一个同胞亲姐姐。”　　额吉虽看出来哲哲姑姑的不自然，却有些不知所以，哲哲姑姑有些尴尬地看着额吉。　　“怕也是不必了，就让珠儿送进薇霞苑，自有贝勒爷的姊妹做迎亲嫁娘，珠儿就出去跟福晋们吃酒就行了。”　　“一切听大福晋安排。”　　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额吉两个女儿都将跟她抬头不见低头见，自是不会得罪她，玉儿握紧了我的手，也没有作声。　　“吉时到！移步薇霞苑。”喜娘喜气洋洋地进来福了福。　　“走吧走吧，莫误了时辰，我得先行一步去候着玉儿给我行礼呢。”　　按规矩，侧福晋要向贝勒爷和大福晋三叩行礼，额吉忙笑着送姑姑出去。　　“这是自然的，有劳您了。”　　姑姑走远后，额吉脸色突然冷了下来。　　“哈日珠拉，你不必送了。”　　“额吉，我要姐姐送。”　　玉儿一听这话急了，两只手抓住了我的左手，生怕我跑了一般。　　“玉儿！你……听话！”　　额吉碍于人多所以欲言又止，但我又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呢？在草原上还曾经在皇太极怀里躺着，被姑姑碰了个正着，她怎会对我不心生芥蒂，于是我拍了拍玉儿的手。　　“莫怕，姐姐就住在这里，以后自能日日相见。”　　玉儿虽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地松开了手。　　“雅若，你带格格去吃酒吧。”　　额吉扶了玉儿离开，望着玉儿娇艳美好的背影，额吉温柔的搀扶和满眼的怜爱，这热闹的爆竹，红得震撼的绸带，高朋满座，喧闹欢腾于我竟都是这般似水流烟，事不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