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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城的春天似乎也来得比草原晚,入春虽久,依然冷风彻骨,看着艳阳高照,却只洒下高冷的阳光,没有分毫暖意。许是这深墙大院里,就是连阳光也照不暖的凉。不过孩子本就是一颗小太阳,玲珑穿着新赶制的桃红棉绸裙,拉着我的手一蹦一跳的。  “小格格今儿有点儿不听话,缠人呢。”  雅若故意说了一句,逗弄玲珑,她听了也突的慢下了脚步,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小声儿地嘟囔道:  “我怕……额娘不见了……”  摸了摸玲珑的小脑袋,“不会不见的,一会儿你就乖乖跟雅若姑姑在外面玩,额娘喝完茶就带你回家,给你带好吃的可好?”  “好!”清澈如鹿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般的眯眯眼,嘴巴大大地上扬,露出了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玲珑喜欢额娘带什么好呢?”  “额娘带的玲珑都喜欢。”  “格格,记得您小时候,乌克善贝子也常带好吃的给我们呢。”  雅若触景生情,笑容中充满了对以前回忆的向往。  “是啊,一晃眼,我们竟也到了分别的年纪。”不禁感叹,眨眼间竟到了西暖阁。“你好生带着玲珑,雪颜舒香陪我进去就好。”  “是。”  上了西暖阁二楼,都兰在楼口接应,见我们来了便笑着往里请。  “格格总算来了,福晋们都喝了半盏茶了呢,大福晋刚才还说等一下为您留些点心,唯恐您吃不到。”  心里暗叫不好,这些人竟来得这样早,“珠儿腿脚慢了些,不想竟耽搁了。”  都兰一推开东套间儿的门儿,一股热浪袭来,好生温暖,里头的翠芝朱华本是一片莺声燕语,我这一推门儿可好,竟突然鸦雀无声。我赶忙走上前去,谁知脚底下被什么绊了一下,竟一下子跪倒在姑姑面前。膝盖上的痛楚钻心地传来,此时此刻却也只能咬紧牙关坚持住。  “何至于行此大礼?”  姑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低头忍痛道:  “本是姑姑好意宴请大家的好日子,不想珠儿却迟来,坏了各位福晋的雅兴,劳姑姑久等,愧疚万分。”  “有什么打紧的,也算不上宴请,一起来热闹热闹罢了。”我抬起头迎上姑姑宽容微笑的脸,慢慢把头低下,“愣着做什么,扶你们主子起来啊,这一下跪得怕是不轻了。”  雪颜和舒香一听,忙一起上前扶起了我,膝盖竟一时间使不上力。  “哎呦,我们这珠儿格格果真是身家显赫,连这贴身随侍丫头都是两个,博尔济吉特氏果真名不虚传啊!”  娇柔带刺的声音传来,倒也是熟悉的很,抬头一看原来是上次不分场合、穿红黛绿的淑小福晋。  “珠儿的贴身丫鬟从家带来的也就雅若一个,这两个丫鬟原是贝勒爷书房的。”  哲哲姑姑的一句话听上去像是在为我辩护,却有如平地一声雷一般,一石激起千层浪。各位福晋的眼色让我的眼睛除了低下没有了立足之处,望向姑姑身边的玉儿,她却自顾自地把玩着手上的白玉镯子,连个眼神都不肯回应我。  “我说看着眼熟呢!”姑姑右手旁的珍福晋凤目挑起,呷了口热茶,“这连房内的人都送了,这贝勒爷可是对大福晋您的家族偏爱有加啊。”  姑姑听了这心怀叵测的话,却只笑不语。  “珍姐姐说的不假,珠儿格格这可都受的是侧福晋的礼遇了,妹妹都有些羡慕了。”  芮馨和珍福晋对视了一眼,别有用心地笑了一下,顺手摸到了手边的茶杯,突然脸色一变,拍案冲自己的丫鬟五月大叫。  “不分高低的东西!这蜜水凉了也敢就这样放着!难道不知道自己主子有孕在身,碰不得凉?出了差池,你就有十条命也不够贝勒爷杀的!”  屋里的人顿时静了下来。五月吓得忙跪下直呼饶命不敢起来。  “芮馨,姐妹们坐在一起本图个和乐,况且怀孕也不宜有气。”哲哲慢悠悠的一句话到让芮馨说不出话来,“五月也起来吧,以后伺候你主子上心些便是。”  五月仍是跪着不敢抬头,“起吧,”芮馨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既是大福晋为你求情,我便饶了这一次,大福晋说的对,我腹中的儿子也不许我动气。”  “哟,姐姐。”  云贞夸张地叫了一声,即刻引起了我的注意,今日她穿的倒是清爽,头上的双飞玉蝶簪也煞是好看。  “您这都还没显怀,就知道是儿子啦?云贞对姐姐这未卜先知的本事,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  芮馨一时语塞,只能气得瞪着云贞。  “你也太无礼了,难道就不知道尊卑有别?竟然敢如此顶撞怀着孕的芮馨,果真是不懂礼数的小家之女。”  珍福晋突然发声护着芮小福晋,倒没有让云贞退缩,而是理所应当地迎着珍福晋警告的目光。  “云贞是不懂,但大福晋都没说什么,姐姐就一个劲儿地训斥云贞,不知道这又是你们名门望族的哪个规矩?”  “好了。”姑姑忙打圆场儿,“姐妹间聊天罢了,可不许置气。”  “是。”  一时间各位福晋要么跟身边人低声聊天,要么在品尝点心,说实话我有点儿不明白姑姑叫我来的用意了,玉儿还在因误会而置气不理我,这些东西我吃起来也是索然无味。索性就在这里陪她们坐着,当个透明的存在。  “说到孩子,听说,贝勒爷把前大福晋的小女儿给珠儿格格带了,大福晋可曾听说?”  “桐琴好灵通的消息。”哲哲笑了一下,“贝勒爷是说过,珠儿,小格格在你那里可好?”  “嗯?”这突如其来的发问,倒是吓了我这个透明人一跳,忙站了起来,“托贝勒爷和大福晋的福,很好。”  “嗯,”哲哲点了点头,“听说还取了名字?”  “是,贝勒爷赐名‘玲珑’。”  “玲珑?”哲哲念了一遍,“有何含义?”  “贝勒爷说是取自白居易的‘照灼连朱槛,玲珑映粉墙’,望小格格人如其名那般乖巧可爱。”  反正你也不在,赖到你身上也不要紧吧。  屋子中一片哗然,切切嚓嚓之声不绝于耳。  “这贝勒爷对小格格还真是上心呢,这样诗情画意的名字。”  “珍姐姐,这名字是什么意思啊?”一旁的淑小福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倒是觉得‘粉墙’更好。”  珍福晋毫不掩饰眼神中的鄙夷之色,没有搭理淑小福晋,反而看向我。  “珠儿格格花样年华便要争着当额娘,难不成是与大福晋玉福晋姑侄情深,舍不得分离,要同进这贝勒府?”  “听说这格格已经十七有余,怎还称上‘花样’……”  旁边的两个侍妾格格私语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地传来,正好传进我的耳朵里。这些无关痛痒的暗刀子,我本是不在意的。可看着玉儿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以及姑姑看不出波澜云淡风轻的神情,心里也有了些委屈。  “多尔衮参见八嫂和各位福晋。”  突然门被推开,一阵冷风刮入,熟悉洪亮又急不想听到的声音朗朗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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