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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吃点儿这个,对了,这叫什么来着?”  突然记不大起来了,便疑惑地看着雅若,我的饮食一直都是以素食为主,对肉食不很偏爱,但有了玲珑,便特意让雅若每餐都跟膳食间多添一盘鱼或者肉,玲珑毕竟还小,需要多吃点荤食。  “格格,这可是大金国的名菜——‘黄金肉’,为汗王亲创。”  “哦?这还有什么讲究?”  看着她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好奇心也被吊了起来。  “传说大汗小时候,曾在明朝总兵李成良手下当兵,这总兵大人重饮食,每日膳桌必有八菜一汤……”  “哇!他吃得好多呀!”  玲珑惊奇地瞪起了小眼睛,嘴角上粘的饭粒也掉了下来,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不是他都吃光,这是那个总兵用膳的规矩。”  “额娘,那他这是不是浪费?”  孩子的童言稚语,满屋子的人听后都不禁掩嘴而笑。  “对!玲珑说的对极了,玲珑可不能学他。”  “好。”  玲珑乖乖地低下头往嘴巴里扒了一大口饭,似乎并不明白大家在笑什么。  “那奴婢接着说,有一日宴请宾客,大汗作为助厨,而司厨在做完七个菜之后突然晕倒,外厅正等着上最后一道菜,大汗急中生智,将切好的里脊肉裹上蛋黄液,入锅迅速颠炒装盘。总兵与宾客尝了,皆赞不绝口,这大金汗国成立之后,就成了这国中名菜,国典必有。”  “还有这一说?”  我笑着往玲珑碗里夹了一块儿,在现代,倒也是最寻常不过的“炸里脊”,原来竟也有如此典故。  “雅若也越发会讲故事了。”  “奴婢这都是听府中的桂嬷嬷说的,不过是八哥学舌罢了。”  “格格,云小福晋来了。”舒香突然小跑了进来,面色微红如桃花,轻喘不断,“奴婢刚才在院门儿口瞧见了,赶忙来回报。”  我看了雅若一眼,雅若也是一脸疑惑。  “这好端端的云主子怎么来了。”  “说到底人家是主,我是客,她是小福晋,我是格格,该着去迎接请安。”  正欲起身,却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娓娓传来。  “说什么应不迎接的,我自个儿就进来了。”  云贞一身芙蓉紫,庄重大气穿在她身上却又不失活泼,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的,头上的金凤玛瑙如意步摇贵气十足,以她这种身份却能如此穿戴,着实显得恩宠不凡。  “呦,这午膳吃得好早呢。”  “给小福晋请安。”我忙笑着起身行礼,“陪着玲珑用膳不知不觉已经这般时候。”  看着玲珑对着还剩一些饭的饭碗愁眉苦脸,不禁笑了。  “可吃饱了?”  玲珑点了点头,雅若见状忙过来牵过玲珑。  “奴婢带小格格出去玩儿吧。”  我笑着点了点头,玲珑似乎也对不用塞饭,感觉松了一口气儿,乖乖地跟着雅若跑了出去。云贞挥了挥手,她身后的丫鬟也都退了出去。  “珠儿妹妹还真是喜欢孩子。”  笑着应了一声儿,把她请入内室的软榻之上,她自己解下了斗篷,替她接过挂好,又摸了摸茶壶。  “茶都温了,我叫人换一壶来。”  正欲叫人,她却拉住了我。  “从椒悦轩走过来还真不近,这温茶正好喝了解渴。”  听她这样说,我便坐下为她倒了杯茶,见她只笑不语,心中也有了几分不解。  “云姐姐今儿倒是有雅兴了,大老远儿的来我这儿喝杯温茶,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听闻妹妹学识渊博,今日一见才知读书人惯会取笑人的了。”  她倒是真渴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听闻姐姐是贝勒爷眼里的红人儿,平日不得闲来我这里也是情理之中。”  她我虽只见过一面,却是一见就喜欢,仔细看眉眼间确是熟悉。  “妹妹说哪里的话,”云贞突然对着我别有用心地笑了笑,“你们博尔济吉特家族才真正是宠儿,不但出了贝勒府大福晋,十四爷的嫡福晋,就连昨晚贝勒爷都留宿在玉福晋那里,想来小贝子也是……”  手中一个不稳,茶盖竟坠入茶杯中,架在杯沿儿打了几个转儿。云贞却神色自若,不见丝毫慌张,只慢慢呷了口茶。  “妹妹这儿果真都是好东西,这琉璃茶具如此光滑剔透,难怪会拿不稳了。”  自知失态,我讪讪地笑笑。  “是这贝勒府里的东西都珍贵异常。”  “珍贵异常么?”云贞却突然话锋一转,“妹妹的衣服。看起来也都是精致不俗,身边人也是心灵手巧呢。”  “姐姐说笑了,这衣服多亏府里的裁衣嬷嬷,我身边那些拙心奴才哪能及得上一二。”  虽觉得她话里有话,却也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  “妹妹可知道,府中岂又是人人用得起裁衣嬷嬷?小福晋中也只我一人罢了,而你这里的这些上到珍贵玩物摆件,下到茶盏壶盘,妹妹若是出去走走看看,便可知道你这里岂又是一般人可比?”  “姐姐说笑了,”原来她绕了个圈子竟是这个意思,“这正是托了大福晋和玉福晋的福。”  “都说读书人聪明,我看妹妹却是揣了明白装糊涂。”云贞冷哼一声,“托了她们的福,你这儿的用度竟会和玉福晋相差无几?这玉福晋对你也未免太大度了些。”  “云姐姐是聪明人。”我打断了她的话,“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能说。”  “云贞心里藏不住话,妹妹不许我说,可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你能拦着她们不妒忌?贝勒爷对你的用心……”  “云姐姐!你……”  “你在躲什么!”  云贞竟显得有些激动,我怔怔地看着她,突然不明白她这是为了什么。  “你是给他当说客来的?”  她看着我脸,复杂的神情充满了她的双眼,叹了口气儿。  “我的夫君,替他当说客,说服他心尖儿上的女人,我没那么大气。”  “姐姐才是他心尖儿上的宠儿。”我重新为她添了杯茶,“哈日珠拉只是这府中的过客。”  “呵,若你只是过客,那我又……不过也得多谢你,才能让他走进我的生命里。”  低头摆弄着手中的茶盏,云贞却突然拉过我的手,逼我与她对视,她这一扯我突然被惊了一下,手腕也感觉到了隐隐约约的痛。  “知道贝勒爷初见我时唤我什么吗?他叫我哈日珠拉!哈日珠拉!你知道吗?我就是你的一个影子,一个替代品!”  她狰狞的样子吓了我一跳,我奋力的撕扯抽回了我的手,却不小心往后仰了一下,跌卧在软榻上。  “但我不恨你。”  她的声音却突然恢复了开始的模样,仿佛刚才的那一幕只是我自己的臆想,手腕上真实的疼痛,却在不断提醒我刚才那一幕的真切发生。  “有时我在想,或许他先遇见的是我,那该有多好。”  “月有阴晴圆缺,事难如愿,但如今云姐姐已经贵为这府中最得宠的小福晋……”  “可我却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敢有一个!”  云贞突然流下了眼泪,看她流泪我心里竟忍不住有一丝难过,幽幽暗夜执着故,只为一人泛泪光。她这份率直的情感,竟让我也不禁怜惜,深宅高府,龙蛇各距,连前面两位大福晋的孩子都是无福早夭,更何况是她。  但我,真的不是什么善良之人,不过只是一个时空过客,连自己都恐怕泥足深陷,更无法普度众生。  “云姐姐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我为她取下斗篷,她看着我眼神中的哀怨更切。  “你这是打算不与我携手了?”  “我一介女子,寄人篱下有什么资格谈携手不携手的。”  我冲她淡然一笑,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明媚如花的女子,竟也会如此阴郁复杂。  “宠爱,你有贝勒爷最深的眷恋。正因为此,这王府里才没人敢难为你。”  她笃定的看着我,似乎说出的每一个字儿,都是从她的牙缝中挤出的,我虽无奈却一脸正色地看着她。  “我是十四爷的准福晋,这才是她们不难为我的主要原因。”我替她披好斗篷,系好带子。“我跟贝勒爷只能一生如此,无甚牵绊。”  “妹妹这是要赶我走了?”  看着她脸上半干的泪迹,却也是于心不忍,替她擦掉了那一点泪痕。  “哪里的话,姐姐的心意妹妹懂,只是妹妹愚笨,实在无力替姐姐力挽狂澜,想必无能为力的事,必定也坏不了我们的姐妹之情。”  “知道了。”  她淡淡地扔下这一句便推门离开了,我也不去送她。她虽看起来活泼,却不是个市井蠢笨之人,怕是像这样子的袒露心扉也是头一次,而我,却也只能叹一声爱莫能助了。  回头无意一瞥,团团铜镜似潭水,最怕酒醒熏破春睡,梦断不成归。  倏尔记起,那个时代上学时偷偷读过的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的经典,仿佛已经很遥远,却深深烙在我心里。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倒宁愿做他窗前的明月光和胸前的朱砂痣,而不是他未来偌大后宫的一件似曾相识的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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