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贝勒府（三）

“这就是了，这是大汗在大妃恩宠最盛的时候赐予大妃的，是攻打叶赫的最珍贵的战利品之一，说是一块极珍贵的羊脂美玉，雕成了这一对儿玉佩。”　　“恩宠最盛？”我倒觉得玉儿话中有话，“大汗对大妃一向是三千宠爱于一身，哪有什么最盛不最盛的？”　　“那也是从前了，自从那事儿发生之后，大汗就对她不温不火的，也怪她自己不知惜福，生了三个儿子就目中无人，才做出那种不知羞耻的事情。”　　“啊？”　　从未见玉儿用这种语气说过旁人，我倒是也被惊了一跳，玉儿见我这副神情，便凑了过来。　　“一看姐姐就是不知道，我也是听府里的嬷嬷说的。大汗日理万机，素日里也顾不太上她，大妃又比大汗小了能有几十岁，有些事玉儿不便明说，想必姐姐也懂，听说大贝勒与大妃年纪相当，素日里又来往密切……唉，久而久之，后宫那些人又最擅长捕风捉影的事儿，不知怎么也就传到了大汗耳朵里。”　　“倒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那些枕头风怎么会被墙所扰？”　　说罢，玉儿会意，相视一笑。　　“就是了，后来据说是，大妃宫里的人经常出入大贝勒的府邸，大妃还常深夜造访大贝勒府呢……”　　“你呀，年纪不大，净学这些听谣言传闻了，哪有个福晋样子。”　　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玉儿哼了一声。　　“姐姐也常说‘空穴不能来风’，不过姐姐既然觉得是谣言，那就只当一乐就罢了。”　　“你的意思是他额娘触了龙颜，所以连带着我也不受重视？”　　“哎呦姐姐！”玉儿有些着急地看着我，“你这怎么说来说去还是绕回了这个圈子里了啊？我的意思是……”　　“罢了罢了，今日我也累了，你也怕是这几日让玲珑扰得不得清净，早些歇着吧。”说完便起身离去。　　“姐姐……”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恼什么，皇太极？多尔衮？甚至是大汗？或许，是在我这逆来顺受伪装了十七年的岁月里，第一次有了抵触的情绪。　　　　“格格，格格？”　　今日阳光正好，便来华苑坐坐，却总感觉耳边像是有苍蝇的声音在嗡嗡个不停，猛地一对头，正对上雅若惊恐的脸。　　“我的好主子，您吓死奴婢了。”　　“你这是在干嘛！”　　雅若有些为难地将手中的托盘双手奉上，“您昨儿个说想吃的松子百合酥和藕粉圆子，今儿个厨房刚好有，奴婢就帮您要了一份儿来。”　　略看了一眼，才想起昨日跟玲珑随口说起过，却也没了想吃的兴致，“放那儿便好，小孩子玩意儿，回头给玲珑吃了吧。”　　“格格，”雅若有些不解地看着我放下了手上的东西，“您这是怎么了，自从前几日，从玉福晋那里出来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心思竟让她都给瞧了出来，不知是我心思太重过于显而易见了？还是雅若变聪明了呢？　　“你说！为什么多尔衮娶我弄得六礼只剩了二礼？”　　“这六礼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吧？”　　雅若扒拉着指头数了好几遍，我白了她一眼，有些怨气地叹了口气儿。　　“是呀！到我这儿就只剩下纳采、亲迎了，好家伙，真是只给我有头有尾，中间都忽略不计了。”　　“这叫有始有终！”讨厌的声音再次响起。　　“多尔衮，”我头也不回地啜了口茶，却不小心被烫了一下，他还真是我的克星，一来准没好事儿!“你来做什么？”　　“请了个媒人来提亲啊。”　　他倒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下，拿过我的茶杯便喝了一口，看他那副美滋滋的模样，我心里却在想：　　果真是这人不仅是脸皮厚，嘴巴也厚，竟也不觉得烫。他见我一直盯着他，便有些奇怪地摸了摸脸。　　“你在看什么？”　　“媒人在哪儿？”　　“自是在八嫂那里，听八嫂说你额吉把你托付给她了。”说着眉毛高高挑起地看着我，“你总不会以为，媒人是过来跟你商量是否愿意的吧？”　　我又没结过婚，况且还是你们古代，我怎么知道！虽说心里早把多尔衮这个自大狂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骂了一轮，但嘴上也不能说一句，实在是憋死了。　　“六礼都给我省得只剩下二礼了，还不许人家见见媒人长什么样子。”　　多尔衮估计是听清楚了我的嘀咕，口中的一口茶“噗”地喷了出来，实在被他那副样子给恶心死了，一想到要嫁给这么一个傻小子，我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媒人就是代善哥哥的嫡福晋，徐娘半老的年纪了，有什么好看的？”　　这下轮到我瞪大眼睛了，他还真敢说。　　“你那是没听说下半句——‘风韵犹存’罢了。”　　“是是是，人家的嫡福晋怎么样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家的嫡福晋怕是有些不悦了，其实要我说啊，还是父汗英明。”　　这父子俩果真一个鼻孔出气儿，这傻小子不但不觉得被轻视，反而称颂大汗英明？　　“怎么说？”　　“你就说这纳采下面的问名吧，是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啊？还是我不知道你是谁？”　　“这……”　　话是这么说，理儿却不是这么个理儿，他见我有些迟疑，便坐直了身子，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注视着我，倒把我给吓了一跳。　　“博尔济吉特氏哈日珠拉格格，在下爱新觉罗氏多尔衮……”　　“哎，行了行了。”　　“那你再说那个纳吉，我看咱们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嘛！”　　“……”　　嘴上无语，心里却连翻了好看他这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你以为你是谁啊！还你看！　　“还有那个纳征，聘礼一样不少地明日就送往科尔沁，至于请期嘛，其实父汗还是讲究了一下子，要随我的心意，明天就是好日子，根本就不用等。”　　看着他说的口水横飞的样子，我真是后悔了……　　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为什么我会成为一个女子!　　我算是看出来了，对这种牛，不管是弹钢琴还是吹口琴都是一样的没用!　　突然发现，这点心也被他一点一点地吃得只剩了些残羹冷炙……　　现在的他在我眼里，真可谓是没一点儿顺眼的了。　　“今儿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就穿着这一身儿就来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副，有些不解的看着我。　　“素日里我就这样，有什么不妥吗？”　　“今日不同素日，由此看来你也是丝毫不在意我的。”　　便做出一副生气模样，起身离开。听他这些歪理听久了，倒也是腰酸背痛脖子抽筋了，正好借这个由头远离他。　　“哎哎哎，别走啊。”他在身后唤我，却也懒得搭理他，“我迎亲那天指定不穿这一身。”　　“你迎亲那天要是敢这样就来，我就打死都不上你的花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