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参见大妃娘娘,大妃娘娘万福金安。” “快起吧,叫你来陪本宫聊聊天,你倒在这儿拘礼上了。” 大妃上前扶起了我,一见我的脸色她也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一晚不见竟憔悴至此?” “也是觉得自己没用,大妃都为大汗劳心尽力,更莫提宫人侍婢,我却独自安逸,心中难免有些惶恐。” “你这孩子倒也有趣儿,听说早膳也没用,阿纳日,端一杯参茶来。” “格格请用。” 一个看着低眉顺眼的丫头递过了一杯茶,大妃接过,替我吹了吹,才送到我手边儿,我有些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温度略烫,却也入口正好,喝了一口暖暖的入胃,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 “大妃娘娘这里的东西都是极好的,连这参茶也都是入口回甘,不见苦涩的。” “哦?我倒是没注意这些。” “回禀娘娘格格,奴婢见格格脸色苍白,又得知未进早膳,便往这参茶中加了些红枣同煮,行安神补血暖胃之效。” “这位姑娘倒是心细。” 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小鼻子小眼儿,虽不出众,却也精致可人儿,看着安静恬淡,眉眼间也透露着些许灵巧之气。 “确是有些细腻心思,你若喜欢,回头成亲陪嫁可好?” “怎好夺大妃所爱呢,再说珠儿也不需要那么多,雅若一人伺候的倒也妥当,自小伺候惯了的。” “既是这样,我倒也不勉强了,你们都下去吧,我们俩也好说说话。” 说着,屋内的宫婢便都退了出去。 大妃凝视着我,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满意,我倒是被她盯得浑身都不自在。 “这‘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果真是不差的,现在再看看你,到底是个正经主子,有着华贵威仪在的。却也记起初见你,就像一朵安静恬淡的花儿,虽美,看着却是脆弱了些。” “蒙大妃抬爱,珠儿铭感五内,只是有一事不解……” 面对大妃的盛情,我犹豫了一下,倒不知当不当说了。 “你说。” “珠儿听闻凤凰乃极贵重的吉祥之物,在我大金只有大妃可用此图腾,寻常格格公主福晋皆是不能随意使用穿着,可现在看来,大妃赏赐珠儿的衣物首饰大都是凤凰图腾为主,珠儿……”想了想我便低头跪了下来,“珠儿惶恐,不敢冒用。” “怎么?你怕了?” 大妃的声音自头顶慢悠悠地传来,我仍是低头不语。 “自古成大事者,皆是有勇有谋,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有这胆量接过我赐予你的荣华?” “娘娘,珠儿虽算不上淡泊名利,却也着实不够聪慧,那些勾心斗角的权术之争…….珠儿怕有负娘娘盛情了。” “权术之争?”大妃冷哼了一声,站了起来,我也只能看得到她的鞋子,“你以为你淡泊名利,旁人就会任你逍遥自在吗?你的性子本宫倒也看出了几分,你怕是瞧不上本宫这样勾心斗角、争名逐利之人吧。” “臣女不敢!” 急忙叩头,接着便是一阵难熬的沉默,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大妃却上前扶起了我,对着我叹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在这世上,虽说是高处不胜寒,可身处低微处,那就必定是砧板之肉,任人宰割。” “是。” 此刻我才明白了大妃的用心,她竟也想让多尔衮当皇帝!可未来已是定局,历史是不可逆改的,虽知道她这是徒劳无功,甚至是惹祸上身,却也只能闭口不言。 “我十二岁嫁给大汗,大汗却已与我叔父年龄相当,迫于王命我不得不嫁,来到这大金后宫,前有狼后有虎,皆是欺负我弱小,我若不争不抢不斗,你以为我们母子凭什么活到今天?” “是珠儿浅薄,误会了娘娘好意。” 大妃握住了我的手,手虽是暖的,可我的心却是寒彻心扉,原来,我只是沦为他人明争暗斗中的一颗棋子,而这整盘棋局的错综复杂,却是我难以想象的。 杨柳居外,玉儿转身从苏茉儿手中接过托盘,才想上前,却被守门儿的富子拦了下来。 “玉福晋金安,不知玉福晋有什么吩咐的。” “能有什么吩咐的,”玉儿笑了笑,又将手中的东西送到富子眼前,“不过是给贝勒爷送些吃食罢了。” 富子逐个打开盖子仔细查看了一番,又小心盖上。 “奴才劝您别进去了,贝勒爷正生着闷气儿呢,怕您进去了也得碰一鼻子灰。” “比起一鼻子灰啊,我更担心贝勒爷的身子,这自从各位贝勒都打道回府之后,贝勒爷仍是水米未进,就让我进去吧。” “唉,”富子叹了口气儿,“也是,那您请吧。” 穿过前厅,门口的太监为玉儿撩起了门帘,玉儿转身示意了一眼苏茉儿,苏茉儿便待在了书房外。 “你怎么来了。” 皇太极深沉冰冷的声音传来,眼睛却并不看玉儿一眼,剑眉紧蹙盯着手中的狼毫笔,拈来揉去却不下笔。 “妾身担心贝勒爷就来了。”玉儿倒也不介意,自顾自地将点心吃食摆到皇太极面前,“这是您最爱吃的松子桂花糕和藕粉圆子,妾身特意吩咐膳房做的,请贝勒爷趁热尝尝。” 皇太极疑惑地抬起头看向玉儿,玉儿亦是一副不解的样子望向他,倏尔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儿。 “是玉儿的错,这两样东西原是姐姐最爱吃的,玉儿弄错了。”说着慌忙收拾起点心来。 “放着吧。” 皇太极的声音冷不丁响起,玉儿便缓缓收回了手。 “听说……两天之后就要成亲了。” “是,宫里已经派人来通知了,却不知为何姐姐和大福晋都没回来。” “还能为何,四大贝勒的妻与子尽数被召进宫中,岂能是侍疾那么简单,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贝勒爷!”玉儿突然跪下,“姐姐入宫前曾暗示大汗恐怕……此次喜讯来得又突然,妾身怕这宫中有人想只手遮天啊!” “我又何尝不知,事出蹊跷,他们又把人扣了下来,即使想有所作为,却也是动弹不得。” 皇太极叹了口气,一用力竟将狼毫笔杆一把握断。 “贝勒爷倒也莫急,这凡事都有两面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昨夜姐姐的贴身侍婢跑了回来,还带来了大福晋的口谕。” “哦?” “大福晋说,宫中虚张声势,外强中干,逼宫。” 皇太极沉默了一会儿,来回踱起了步子,玉儿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再多言一句,分明是自己随口捏造的话,也不知他会信几分。 “富子!” “贝勒爷,奴才在!” “去通知其他三位贝勒,就说……日出东方,观期有改!” “嗻!”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这句透着漏洞的假话,正恰好是他目前所需的,哪怕是一句空穴来风,于他而言,仿若根定海神针一般,坚定了他小心谨慎的信念,这一步,只要踏了出去,后头的一切便是水到渠成了。 额吉说得对,他确实是个成大事的人,女人他也喜欢,却不会放上心头,嫁给他,是科尔沁的大幸,却也是自己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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