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瞬间鸦雀无声,三位贝勒皆是面色凝重,心里暗叫不好,且不说大汗之意并非如此,就说多尔衮他们至今未到,若是惹怒了四大贝勒,堪忧的后果便是不远。 三贝勒莽古尔泰冷笑一声,大步上前。 “口说无凭,大妃可有凭证?” “这……” 她露出一丝慌乱,想来也是,大汗临终前已是口齿不清,神智恍惚了,虽然确实提过多尔衮和汗位,可言中之意虽不尽她言,可是却也没有切实的证据。莽古尔泰看出了大妃的迟疑,便咄咄逼人道: “口说无凭,大妃指责我们几个闯宫,可若是仅凭您的一面之词,便说风就是雨,那大妃倒也难免落人口实,怕是要说您只手遮天吧……” “莽古尔泰!你休要信口雌黄!” 大妃气急败坏地用手指着三贝勒的鼻子,三贝勒不屑地白了她一眼,一个反手将她的手折了一下,顺势将她推到在地。 “你……” “哎呦,您倒是小心点儿呀,这幸好众人皆在,这要是让不知道人看见,我倒是要蒙受忤逆大妃的不明之冤了。” 看着大妃摔倒在地,孤独无望却仍要忍受莽古尔泰奚落的样子,我的心却像针扎一样的痛,她那副伤心的模样,让我猛然想起了幼时,一次又一次与母亲被房东连人带物扔出去的情景,竟没忍住,一下子挡在大妃面前。抬头瞪向莽古尔泰,心中又恨又气,泪水也不争气地迷蒙了双眼。 “珠儿……” 隐约听到了他的喊声,却仍不见他过来帮我,倒也不是没看见大贝勒拉住了他的手,眼神中对他的制止。 我只是不明白,只是那样的一个眼神,他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我,匍伏在地上,成为他们眼中不屑和卑贱的存在? 也是我自己痴了,竟真的以为我在他心中有多么重要,以为他在意我的一切。 却也才明白,我的眼泪和屈辱在他争夺的权力汗位面前,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三贝勒,您逾矩了……” 望着莽古尔泰那张小人得志的脸,虽有说不出的恶心,却也只能强迫自己看着他。莽古尔泰的眼中出现了一丝迷惑,站直了身子,倏尔大笑起来。 “啪!” 一个脆生生的耳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落在我的脸上,右脸瞬间火烧火燎起来,这一刻不仅我,似乎连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哪来的毛丫头,敢跟爷讲规矩!” 他扬手正欲向我的左脸打来的时候,皇太极从后面拉住了他的手。 “五哥!我们谈正事,你这成什么样子!” “老八!你……” “三贝勒爷原来是一个只会趁人之危,欺负弱小的莽夫!真是辜负了骁勇善战大英雄的盛名!” 这一个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一咬牙还是站了起来,嘴角的血腥味儿弥漫开来,却也打清醒了我的理智,无视皇太极的投来目光中的关切,我竟然和这种人讲规矩?真是笑话! “珠儿!”大妃起身拉了我一把,护到我的面前。“你跟这些禽兽讲什么规矩道理,等着阿济格多尔衮带兵前来,看他们是不是还如此嚣张!” “带兵?”远处久未言语的代善突然发了话,“听娘娘这意思,倒显得我兄弟之间要手足相残似的……” “这妇人心肠歹毒,我看分明就是横加挑唆!你…….” “五弟!多说无益,不如也叫十二弟进来送送父汗……” “什么?”大妃有些不解地看着代善,“阿济格他……” “就在门外,不信大妃可看看这窗外,镶红旗的子弟是否已经全数到齐。” 灯火通明的院子,虽是隔着窗子看不清人面,但身着红色铠甲战袍的人影,却已经击溃了大妃心里最后的防线。 “阿济格是个明理的,虽说十四弟聪明出众,可年仅十四岁的他如何服众?况且大汗生前嘱托,一旦大汗殡天,大妃须得生殉!” “可大汗遗命已立多尔衮为新汗,他与多铎尚且年幼,怎离得额娘庇护……” “大汗遗命?” 皇太极冷哼一声,猛地回头,那双鹰眸中的恨意以咄咄逼人之势汹涌而出。 “大汗生前立下的八和硕贝勒共推新汗之制,若说属意还罢,如今你却说大汗已立多尔衮为汗,大妃阿巴亥伪造大汗遗命,用心险恶,实属大逆不道,莫说大汗生前已有命生殉,如今看来,不生殉无以祭汗王!” “皇太极!你!” 大妃被他眼神中的恨意所惊,求助似得望向了代善,代善刻意回避着她的眼神,只是看向窗外,许久才开了口。 “如大妃方才所言,作为额娘,理应为子女多考虑一些,多尔衮多铎毕竟还年幼……” “知道了,”大妃擦了一把眼泪,抬高了下巴看着代善,眼神恢复了往常的高贵不可侵犯。“那就按照诸位的意思吧。” “久闻大妃聪慧过人,亲生的三位兄弟势力也是不可小觑……” “莽古尔泰,你还想怎么样!” “杀母保子!” 三贝勒眼睛中冒着杀气腾腾的势焰,咄咄逼人的样子简直令人发指,本以为皇太极会出来制止,却发现他只是低头摆弄着自己手上的白玉扳指,一言不发。 收回了求助的目光,事已至此,谁都不可能再退一步了。可我却万万没想到,权欲,竟能将人心腐坏至此。 “本已应允生殉,你就如此亟不可待么!本宫若一刻不死,你们怕也是夜不能寐吧。” “聪明如大妃,今日便能策划出此事,汉人有句话叫放虎归山虎伤人,又有谁敢冒此大险,还望大妃为了我们兄弟和睦,做出明智之选。” 皇太极突然上前,无视我的目光望向大妃。 “今日倘若大妃自愿为大汗殉葬,我皇太极向天发誓,大妃留下的三个幼弟,必定格外厚待之,保全性命荣华之余,还将委以重任。” 大妃惨淡地笑了笑,眼中都笑出了泪花。 “皇太极,你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在本宫眼中与自家那三子无甚差别,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本宫何曾对不起你过?” “这话我原封不动地送还给您,也请您想想我额娘可曾有对不住您!” “哲哲姐姐她……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本宫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就随你们吧。” “额娘!” 我不禁叫了出声儿,皇太极的目光如鹰一般锐利地刺到了我身上,此时却也顾不上这许多,便迎上他的目光。 “皇太极!何至于如此!非要夺人性命不可吗?” 他的黑眸猛然缩紧,难掩瞳孔中的怒火中烧,全然不顾我几近卑微的哀求。大贝勒忙将我拉到一旁,不许我作声儿。 莽古尔泰端来早已预备下的朱红漆木托盘,走到大妃面前。 “后宫中的老三样儿,毒酒、白绫、匕首,咱也按老规矩,您自己选吧。” 大妃看一了一眼,脸上竟露出了平静之色。 “匕首脏了身子,白绫吐了舌头,就选毒酒吧,干干净净地去了,一如本宫这干干净净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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