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薇院 “大汗,您慢一些,当心脚下。” “侧妃娘娘您……大汗圣安!”苏茉儿一见,忙极快地行了礼,跑过来搀扶,“那日苏,还不快来帮主子扶着大汗!” “不必了,我一个人就好,你们快去预备些热水和醒酒汤,以备大汗之需。” 玉儿倔犟地咬紧了嘴唇,苏茉儿忙听命离开,皇太极沉重高大的身躯全力倚靠在她身上,终究是受不住的,到院子中的石椅上时,实在没有力气再走下去,玉儿便将他扶到了石椅上。虽卸下了重担,却仍是不住地喘气。 “犟姑娘……” 他突然伸过的手,吓了玉儿一跳。 “大汗,您没醉?” “若是这点酒便灌倒了本汗,那征讨叶赫那晚的千杯不醉又是谁?” 他无声地笑了,手指轻抚上玉儿白里透红的脸庞,额前已被沁出的汗珠打湿,却也愈发衬得其水灵动人。 “为何要逞强搀扶?” “实非逞强……只是……”玉儿两颊飞上一抹绯红,低眉垂眼不敢直视,“只是玉儿第一次觉得……离大汗是这样的近,便想独享这一刻温暖……” “哦?”他似笑非笑地挑眉看着玉儿,似乎是被眼前这个小丫头逗乐了,“这么说,本汗以前对玉妃甚是冷漠了?” “不是的,”她的头摇得似拨浪鼓一般,“大汗对玉儿一直很好,只是从不曾……不曾似今……今晚……” “哈哈,方才还出口成章的才女,也有期期艾艾的时候。”一把拉过玉儿,恰好倒在他的怀里,“都道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可科尔沁还真是才女辈出啊,寨桑贝勒真是好教养。” 玉儿听出了言外之意,便避着话锋,回道: “许是自小男孩子气重,额祈葛便把玉儿当男孩子养,也多了几分宠溺,喜欢的书玉儿也可以随便读,还请了师傅指导,其他的姐妹并不曾读。” “不曾读么?那……” 欲言又止后的那声叹息,本就是她刻意回避的,如今问到这番地步,也只好回答了。 “姐姐自小琴棋画舞样样皆学,额祈葛开始只是要玉儿一人学书识字,可姐姐似乎对汉学文化天赋极高,额祈葛便让我们一同学习……” “听说你曾与多尔衮也有几分交情?” 他猛地话锋一转,让玉儿措手不及,而那三个字的突然出现,更是让她心惊肉跳,努力稳了稳心神,欲起身回话,奈何他抱得紧动弹不得。 “不过是些儿时交情,一起玩闹罢了……” “不知没有本汗捷足先登,爱妃是否会成为老十四的福晋呢?” “大汗……” 玉儿有些惶恐地想挣开他的辖制,皇太极却不理她仍是自顾自地说着。 “那老十四的小心思,我也是明白的,你们曾经的海誓山盟都是过去了,可如今他如待你一般地待你姐姐,你猜他是何用意?” 玉儿对上他黝黑无底的瞳孔,有一种看不透的深沉,却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接受着他的考量。 “如今,玉儿是大汗的妃子。”笃定的回答,毫不动摇的目光,“玉儿信命,对于命玉儿从不猜测怀疑,只会接受。” “是吗?”皇太极笑了笑将她扶起,起身背立望着明月,亮圆似冰轮,“本汗最不信的就是命,在本汗这儿,命由我写。” 玉儿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却十分忐忑,不知自己说得是对是错,正疑惑着,他却来到身边拉起她的手。 “不过我喜欢我的女人认命,因为本汗就是你的命。” 说着拉着她进了屋内,纤云四卷天无河,清风吹空月舒波。最是普天同庆时,亦有花泪珠玉坠。 “主子,那空闲的芷薇院,大汗已经带着玉妃住进去了。” 宝乐儿小心翼翼地回着话,珍媛脸上阴晴不定,终是叹了口气儿。 “她是西宫福晋,为一宫之主,那芷薇院也不过是个暂居之所,只是她倒有些手段,不过一个侧妃罢了,一夜之间便人人称之为‘玉妃’,当真是不能小瞧了她。” 看珍媛只是幽幽的口气叹了一句,宝乐儿不禁有些诧异。 “主子,您就这么算了?那芷薇院可是紧靠大汗的寝宫,仅此于大妃的院落啊,人人皆道那是第二福晋的住所,怎么算也该是您的……” “说什么胡话,大汗即位只册封了她姑侄二人,明明白白地打了我叶赫那拉一记耳光……” “听姐姐的意思,就要这么算了?”云贞笑着进来,披着斗篷,径直坐下倒了杯茶便喝,“夜里口渴,正好看姐姐这儿的灯还亮着,便想着来姐姐这儿讨杯水喝。” “妹妹那流云阁不至于连杯水都没有吧?” 珍媛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嘴,并不想搭理她,只是自顾自地喝着茶。云贞一见倒也不恼。 “姐姐这甘泉宫的水,就是比妹妹那儿的清甜可口,只是啊,这甘泉宫虽好,可以姐姐的资质,还是芷薇院更适合些。” “莫要胡说,”珍媛的脸色却好转了许多,“妹妹这话说了,要‘玉妃’听到了怕是就不好了。” “她听到也好,不听到也罢,妹妹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云贞笑了笑,“我就是这样的直肠子,素日里口无遮掩也没少惹着姐姐,多亏姐姐大人大量不与计较罢了。” “妹妹天性率直,只觉得小孩子气些罢了,说什么计较不计较的,都是自家姐妹。” 珍媛扯起嘴角,却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姐姐和睦众人,宽以待人,不输大福晋的气度,可却让那玉侧妃入住了那芷薇院,想想也实在是不公,妹妹都忍不住为姐姐叫屈呢。” “有什么好屈的,”珍媛苦笑一声,“那玉侧妃智勇双全,又合上意,她的胆识才智甚至不输男子……” “姐姐以为大汗今日为何动怒?” “哦?”珍媛对这突然的打断有些不悦,“我怎会知道。” 云贞有些神秘地看了看四周的丫头,珍媛便示意她们全部退下。顷刻间只剩下了她们二人。 “是为着那曲子,和那些轻歌曼舞的汉人……” “汉人?大汗一直对那些汉词歌曲情有独钟的么?” 见她那副神秘样子,珍媛也有些好奇与疑惑。 “喜欢自是喜欢,可咱们大汗从贝勒爷开始便喜欢的,姐姐猜是什么?” 珍媛蹙眉凝神想了许久,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似的。 “是那幅《洛神赋图》?” “此言差矣,那《洛神赋图》不过是画人之物……” “难不成是那洛神女?可……” “姐姐聪慧过人,自是知道跟那洛神女无甚关联,可还记得这画儿,是何时在静心书斋挂上的么?” “好像是大汗去了科尔沁与玉侧妃订亲回来……”珍媛倏尔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莫非!是那玉儿?” “妹妹以为另有其人,姐姐可知,那曾经哄动一时名震大金的科尔沁汉人花儿?” “哈日珠拉?”珍媛有些疑惑地看着云贞,“不过是十四爷的准福晋罢了,你为何总提及她?虽说大汗属意于她,可惜早有先汗之命,又能奈何。” “聪明如姐姐也有糊涂的时候,当初在草原,大汗倾心于珠儿格格而非玉侧妃,是众人皆知的事,后又接来府里,吃穿用度与侧福晋相比,只高不下,若不是半路杀出个十四爷,只怕早已是春风得意的大汗福晋,甚至位及侧妃、东宫福晋怕也不无可能啊。” “即便如你所说,这不还有十四爷在么?” “姐姐,”云贞收起了一贯的笑容,“胜者为王败为寇,眼前局势姐姐还没看得出么?十四爷十五爷是面服心不服,而这四大贝勒又是同心的,若是真要齐齐发难于十四爷,区区一个哈日珠拉算什么?” “什么?”珍媛恍然大悟,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如此这般,这大金后宫岂不要成为科尔沁的天下?” “不止如此,她定是宠冠后宫之人,待她步入后宫之时,皆是我等恩宠覆灭的开始。” “没想到妹妹远见卓识,姐姐果真是糊涂了。可此刻,她并不是我们的头等大事,现在首当其重的是玉侧妃。” 云贞听了,心中不禁窃喜,面上仍是正色。 “是,若是你我姐妹联手,妹妹我便于接近她们,找出纰漏,姐姐人威势大,可以震慑四方,那科尔沁的女人们,倒也是不足为惧的。” “我与妹妹也算得不打不相识,前尘种种皆一笑罢了,从今日起,还望你我姐妹多加亲近,相互关照。” “妹妹定与姐姐同心同德,唯姐姐马首是瞻。”云贞起身福了福,“天色已晚,就不打扰姐姐安寝,妹妹先告辞了。” “夜深路黑,宝乐儿,送云福晋回吧,妹妹好走。” 珍媛却并不起身,云贞忙摆手。 “姑娘留步,妹妹明日再来陪姐姐说话儿。” 宝乐儿看着远去的云贞,笑着来到珍媛面前,为她捏着肩膀。 “云小福晋也算是有心的,终究是得偿所愿了。” “得偿所愿?”珍媛笑着冷哼了一声,“若是甘愿做一枚为我所用的棋子,她倒也算得上如愿了。” “可方才……”宝乐儿有些疑惑不解地看着珍媛。 “方才如何?听我喊了她几句妹妹?哼,许是她想得多了些,眼界远了些,却终究不过是下等人出身的贱婢罢了,妄图攀龙附凤,也该掂量一下自己够不够分量,不知轻重的东西,竟也呸唤我姐姐?就是那玉侧妃滑头献媚于大汗,如若不然,我是宁愿与她相交,也不愿多看这贱婢一眼的!” “主子说得是,只是您怎会愿意……” “此番她又从家里带来位姿色不错的妹妹,不是么?” “都是些小家子气儿的姿色,登不得大雅之堂的。” “谁说要她们登大雅之堂了?若是这些棋子皆归我麾下,那你说科尔沁的,做个被架空了的大妃娘娘,又有何意思呢?” “主子英明!是奴婢愚笨了!” 珍媛有些乏力地笑了笑,“罢了,我也累了,扶我就寝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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