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子，本宫许你不用干重活，是要是好生念书认字的，可如今三日过去了，你却只顾玩闹，大字不记一个！白费本宫一番苦心，你可知罪！” 小太监立马跪下，见皇后动了怒，便哭了起来。 “都怪奴才不好，辜负了皇后娘娘的栽培，奴才认罚！” 皇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挥手示意他退下。 “本宫罚你做什么，是你自己不知上进，本宫焉能拔苗助长？罢了，出去吧，莫再出现本宫面前。” 小太监不过十岁模样，听她如此一说，更加急了起来，更是连连叩首。 “小秦子知道错了，娘娘良苦用心，小秦子知道错了！娘娘怎么责罚奴才都行，可千万别不要奴才了，若是娘娘不答应，奴才就在坤宁宫门口长跪不起了！” “随便你吧。” 周皇后起身走进了书房，身边的婢女立刻铺好了纸，她便提笔开始练字，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抬头，日头竟从正午到了黄昏。 “方才见门口跪着一个黄口小儿，虽是愚笨，哭得倒也算可怜，我请先生宽恕他可好？” 周皇后一听声音，抬头意见，心中欢喜倍增，却故意铁着脸，皱着眉头。 “如此一来，岂不坏了学规？” 说罢相视一笑，起身款款行了礼，被他一把拉起，一同坐到榻上。 “不想温柔似水的薇儿，也是一板一眼的严师啊。” “不过是日子清闲了下来，无所事事罢了。” “怎么了？”崇祯莞尔一笑，“这好不容易，和朕熬过了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如今却又叹时光漫漫？” 周皇后亲手端过了点心和茶水，只笑不语，见崇祯接过便吃，不禁有些心疼地看着他。 “可又是忙得忘了用膳？” 一时间吃的急了，便拿过茶水喝了一大口。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皇后这儿的饮食吃得更香些。” “圣上是不嫌弃臣妾的粗茶淡饭罢了……对了听说，后宫又多了一位妹妹……” “她是凤舞。” 周皇后被他笃定的打断，心里自然是不舒坦的，却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儿。 “这么多年了，失而复得再失去，臣妾是怕皇上……” 崇祯默默掏出了玉佩放到她手中，周皇后立时哑口无言，不仅那极其罕见价值连城的和田红玉，栩栩如生的火凤凰背面，更是有着他亲手篆刻的一个舞字，若说有假，也只能是人有假了。 “这……凤舞妹妹她，难不成真的……” “凤舞她命途多舛，瑞王爷醉心于求仙问道，失了心智，竟想用凤舞的血来炼制仙丹灵药，害得她这三年来东躲西藏，着实令人心痛。” “话虽如此，可您也不能这般就革了瑞王爷的王位，毕竟是……” “罢了！” 见他面色不悦，周皇后也忙住了嘴，见他打算离去，却又不知该留还是不留。 “凤舞郡主那边，臣妾定会悉心照料的。” 眼见他将要回头，却还是离开了…… 因为这个名字，他还要这般对自己多少次？ 夜里风有些微凉，王选侍吩咐宫女挂上了轻纱罗曼，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内室，却发现那抹纤瘦的背影，正独自一杯接着一杯地饮酒，吓得她连忙上前制止。 “郡主这可使不得！身子要紧，这是哪儿来的酒？” 见她只是痴痴的笑，忙叫进来了几个宫女，将她扶到床上，又取了些金银花水用温热的锦缎，为她擦拭着已经绯红的脸颊，一抬头，却不知他什么时候进来。 “皇上……” 见他挥手示意，自己便低头退了出去，他接过了那锦缎，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着额头，眼中满是不舍。 恍惚间觉得脸上温热，一抬眼便对上了那双少年老成的眸子，擦得我也是心中烦躁，不由得叹了口气儿，拉过他的手。 “我没醉。” “这话，以前总是朕对你说的，还记得吗？” 恍惚间，回到了那年夏天，合欢烂漫，自己的心却抑郁到了极点，正是初登基时，兄长惨死，内忧外患，让自己也筋疲力尽，整日间坐在角落里饮酒痛哭，不知是第几日，一抹清水绿走进了他的视线里，似是带来了一抹光。 “皇兄，皇兄喝醉了……” 恍若天籁之语，那一丝清甜的笑，似是清凉的醒酒汤，让人精神焕发，醉意全无。 “我没醉。” “没醉？” 少女痴痴地笑了起来，蹲在他的面前，玉指纤纤一点触碰着自己火热绯红的脸颊，仿佛冬日的寒冰，迎来了第一缕春阳。 “为何皇兄的脸颊红红，为何皇兄的眼神闪躲？” 说着整只手轻抚上了他的脸颊，冰凉细腻的触感，让他觉得心旷神怡，说不出的一种惬意，可女孩却向后躲了躲，收回了手，脸上竟有了几分恐惧的神色。 “父王就是这样，喝醉了就会脸颊红红又滚烫，还会拿着匕首，要刺凤舞取血……” 见女孩全身颤抖，一瞬间如醍醐灌顶一般，扔开了酒坛子，从那以后他便知道了，她叫凤舞，是瑞王爷的女儿，瑞王爷就是那位无心军国天下，一心求仙问道的荒唐王爷，人称“疯王”。 轻纱罗曼仍是挡不住丝丝凉意，见她抱住了胳膊，便替她拉过了被子盖好，他是不知道这三年来她经历了什么，却也知道一定不好。她的脸上不见一丝笑意，一如曾经的自己。 “妹妹可还记得，你说讨厌皇兄饮酒，皇兄已经弃了，你又如何提起了酒坛？” “借酒浇愁罢了。” “愁，更愁……可愿意告诉皇兄，这些年来你发生了什么？过着怎样的日子？” “不愿意。” “好，这几日军情紧张，待过几日，皇兄带你去看合欢可好，宫里的大多都谢尽了，只是还有几株晚开花……” 听着他低沉的絮语，也觉不出他军情紧张。只要是对着凤舞这个人，他便总是柔情似玉，温润无暇。 真可惜，我并不是那个对的人，也不打算借着他人的影子苟活。 或者直白地说，我并不想活。 “你爱凤舞是不是？” 他明显被这话砸中了心事，似是保守多年的秘密，一朝被人一言云淡风轻的道破，若是对方无意，自己这些年来视若珍宝的深情，也不过是笑话一场。 白皙如玉的少年脸庞，真好看，满是不知所措的眉眼依旧闪烁动人，羞红的脸庞当真不会撒谎。 只是少年人啊，我不能用这副你爱的模样来欺骗你，这颗被人伤的千疮百孔的心，确实也没了回应你的力气。 “凤舞……” “皇兄不会爱凤舞的，太医……总该跟皇兄说过了吧，凤舞早已不是……” “你喝醉了！该歇息了!别说了……” 倏尔将我拥入怀里，恍惚间见着了他眼眸中的闪烁，好似点点星光，让人窒息的怀抱，让我对这个男孩子有了些心疼和不忍。 但，既然什么都给不了他，更不愿欺骗，不喜欢谎言，无论冠上了什么善意还是善良的名头，那终究不是真。 奋力推开了他，迎上了他不知所措的脸庞，一颗晶莹的泪落下，牵动了其他眼泪的不忍，他有些慌张地想要转过头去，却被我用双手捧住了脸庞。 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良善之人，此刻却也费了全身心的力量，狠下心来。 有些梦，还是连开始都免了的好，省得梦醒时分撕心裂肺，若是执意不醒，也只能算是梦魇。 “凤舞不是完璧之身，这些年来，早就不是了，凤舞配不上皇兄，却有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不过皇兄你，从来都不在我的梦中……” “别说了，是皇兄的错，皇兄无能，护不好你，害你流落在外，吃了那许多的苦……” “苦不苦的，我都放下了，皇兄的心意，凤舞明白，不过是两小无猜的情谊，及时放下吧，还能……留一份好的回忆……” 也不知道他听明白了没有，但那许多的眼泪，怕是真的伤心了吧。 还想再说几句诛心的话，但不知怎么了，许是借着酒劲儿，浑浑噩噩地跌入他怀里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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