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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清风很冰冷,吹疼乐瑾的眼睛,她回到洛阳城内的时候已经是子时。    黑夜过于深寂,只听得到风划过耳畔的余音,她和星魂逗留过的街头飘散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人走茶凉的寂静让飘落下来的落叶显得伶仃。    乐瑾蹲在湖边挽起衣袖,信手拨动水面,冰凉的湖水从指间流逝,如同细丝,划过一道道晶莹的弧度,汇入湖中,漾起一片波澜。    妖女……妖女……    “能持鬼剑陆离者,非我族类……哈哈,小乐瑾,原来你和我一样,你也是一个魔鬼!”第一个死于陆离剑下的那个男人是这样说的。    他疯狂刺耳的笑声响彻漫山遍谷,直到气息衰绝,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然以挑衅的眼神看着她,嘲笑她竟然与鬼为伍。    璀璨的星辉倒映湖水中,映亮波光粼粼的湖面,乐瑾看着看着,捂脸,哭了……    星魂生擒君墨后,把人交给大司命,却久不见乐瑾回来,按照他的性子本会直接撒手离去,懒得顾忌乐瑾死活,结果却破天荒的没有走,甚至打算去找人。    大司命诧异,言辞晦涩道:“大人,您为何突然改变了态度,事事顾忌她?她是嬴政派来的人,居心尚不明了,您还是谨慎为妙。”    这才多久,您对她未免太上心了。    星魂何其敏锐,哪会听不出大司命的潜意思。对她上心?纯属想太多!“她既然是嬴政派来的人,带个死人回去无疑是给阴阳家添麻烦,她死哪里都不能死在阴阳家跟前,你明白?”    “属下明白。”    然而星魂心里不是真的这么想的。    他时不时乐瑾身上感觉到一股诡异的熟悉感,所以才觉得这个祭祀大人活着有那么一点小顺眼,只是这样而已。    只是会不会太熟悉了一点?无论是乐瑾漠然后的神色,微微笑的神态,以及客栈里那一剑出手的动作,他都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却想不起从何处见过。    星魂找到乐瑾的时候,她蹲在湖边,把头埋进双臂间失声痛哭,像只受伤的小兽,难过呜咽。    星魂微皱着眉看着她哭泣的模样,抿着唇角,脸色微微沉下去。    她在哭,为什么哭?    他忽的不知道自己来找她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对这个女人费心思。    乐瑾哭着哭着,忽然抬起头看向他,水盈盈的眼睛犹有血丝。夜色凄凄,又背着月色,她看不清星魂的表情。    “祭祀大人,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哭。”星魂表情古怪,冷漠的语气,似乎遇到了一个傻子。“你追白凤而去,发生了何事成了这幅模样?”    乐瑾望着他,他幽深邃远的深蓝色眸子映着她泪眼朦胧的糗样,乐瑾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微微笑了笑,掩饰自己的失态。“也没什么大事,我追出去的时候白凤已经逃了,将才不过是风沙进了眼睛。”    “所以祭祀大人,你方才在为你的无能而哭?”星魂呵呵冷笑。    乐瑾僵了僵,重新带好的面具“咔嚓”一声皲裂,只是瞬间,她很快调整好情绪,仿若无事人般,笑着问道:“我哭我的无能,那么星魂大人你会看在我无能的份上,保护我吗?”    星魂:“……”    他只有三字送给乐瑾——    想太多。    “你看,你不会,你又不会保护我,我无不无能与你有多大的关系?”乐瑾垂首,五指入发中,歪脑袋看着盛满月光的湖面,水中人做着与她同样认真思索的动作,红唇阖动:“既然与你们没关系,为什么你们都要来苛求我?”    为什么。    为什么她就想救一人而已,却得救天下人才算英雄?    为什么。    为什么她只杀了一人而已,却成了负尽族亲的妖女?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    为什么一人做事却得天下人戏说。    “因为你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得遵守这个世界制定的规则,除非你足够强,强到可以逾越规则,不然你凭什么苛求别人如何。”星魂把话还给乐瑾。    乐瑾扭头看向他,没想到他会如此说。    “也许你是对的吧。”停顿片刻过后,她灼然的看着星魂说:“星魂大人,我眼睛有些疼,借你肩膀一用,你最好别甩开我,不然我明天回去,一定会上书陛下,你们阴阳家谋杀我。”    没等星魂有反应,乐瑾抱住星魂的手臂,脸埋进他的肩窝,无声痛哭,滚烫的泪水几乎要灼伤他的肌肤。    她找了兄长很多年很多年,结果却被告知她唯一的亲人已经死了,她要怎么甘心,怎么能甘心啊!她为了找他,去过险峻高山,走过绵亘万里的沙漠和无疆荒原,那么多的地方,她遇到过那么多的人,没有一个人是他。时光给了她戾气,她杀过人,玩弄过人心,蜕变成别人嘴中的妖女,可她仅剩的亲人还是死了,死在她不知道的异地他乡。    乐瑾哭得很厉害,似乎要把所有的委屈,所有受过的痛,所有有过的彷徨宣泄出来。    星魂身体僵硬,这样的亲密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指尖触到她流下的泪珠,他出乎的没有推开她,而是任她抱着。    乐瑾垂着脑袋直到泪水流干。    许久不见她有动静,星魂扣着乐瑾的双肩拉开她,哭了很久的乐瑾耗尽力气,不知不觉睡着了。红肿的眼角挂着泪珠,星魂拂去她眼角的泪,指尖轻触到她柔软的肌肤,冰冷的心仿佛被一双温柔的手包裹起来,涌进一股暖流。    她哭得这么厉害,是为什么?    如此毫无心防的暴露弱点,真不知道该说她愚蠢,还是心大。    星魂眉梢微动,眸子聚起妖邪之气,眼底的笑不知不觉变得诡异难猜。一手尚算温柔的按住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悬在她头顶上,五指成爪,掌心迸发幽幽的蓝色光芒。    读心术潜入乐瑾的内心世界。    他的动作轻柔,眼神却那样冷漠。    乐瑾……    是你竟然愚蠢到对我失去戒心,可别怪我手段卑劣,醒来后千万别被气哭喔~    星魂年少位极人臣,以一身诡异莫测的功法立足朝堂,读心术便是他所练功法之一。    ……    ……    乐瑾的内心世界。    白芒芒的雪地,积雪数尺深,冰雕似的琼枝被下了一夜的雪压弯,遮住了雪地里费力奔跑的女孩。    她穿着厚厚的红色棉衣,小脸冻得通红,小腿深深陷入积雪中,仍不顾一切的往前跑。    “哥哥!”    “哥哥,你等等我!”    她叫的那人轻然回首,发束玉冠,白面英气,是个翩翩少年郎。    终于追上他,女孩喘着气,好半晌才仰起头问:“为什么?哥哥,为什么你要离开,你不要我和爹娘了吗?”    “我得出谷历练啊,怎的就是我不要你们了,我总归要回来的。”少年屈指刮她的小鼻子。    “你骗人!长老告诉我你根本不想回来,他告诉我说你翅膀硬了,要自己飞,还说你厌烦了家族,想要追求自由,你今天出谷了,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傻女孩,你被长老骗了,他逗你的呢。你哥哥我今年已到舞勺之龄,按照族中规矩,到了这年纪就得出去游历游历,增长见识,到了一定时候我会回家的。”    小乐瑾敏锐问:“一定时候是多久?”    “也许一年,也许五年,也许十年,或者一辈子……我也说不准。唉唉,你别红眼睛啊,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这样吧,我们拉勾发誓,你乖乖的待在族里,好好学功法,我每年回来看你一次。”    小乐瑾犹豫犹豫,伸出小指勾住他的,“那你别忘了,每年要回来看我,还有爹爹娘亲。”    少年单薄的身影被风雪铺盖,无影无踪。    等了好几个春夏秋冬。    后来亲人亡故。    后来家族倾覆。    他终究没有回来过。    长老说得对,当他飞向天空,摆脱族亲给他的束缚,他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    记忆的片段破碎!    星魂无意惊醒乐瑾,因而不急着继续读取她的内心世界,懂得适可而止才能得到更多的东西。    他正要收手,一只白皙细腻的手突然抓住他。星魂直视这双手的主人。    乐瑾已然冷下去的眸子与他对视,因为哭过,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星魂大人,你对我使用读心术了。”    “如果我说没有呢?”    “但愿星魂大人没有对我说谎,我这人尤为讨厌有人对我的记忆动手动脚。”乐瑾推开他,后退好几步。    不识好歹!    来找她简直是星魂这辈子做得最莫名其妙的一件事,他几时舍身处地的为别人想过!不识好歹,哼!      乐瑾透过湖面微凉的波光,隐隐看见一个双眼通红的红裳姑娘,想起方才发生的事,她抽抽唇角,捂住自己的脸,睁大眼睛瞪着星魂,好像在说: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泄露出去,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很好,这么快就恢复元气了。    星魂单手负背,夜中的眉眼约约多了一点颜色,似戏谑,又似挑衅,“祭祀大人,今夜之事我若不守口如瓶,你能如何?”    一片水花忽然袭来,冰冷的水珠进入星魂的眼,他当即不适的眯起眼睛,驱除眼中的酸涩,还没有反应过来,腰间突然一重,不明物体扑过来。    “你要是敢把今夜的事说出去,我做鬼也不放过你!还有,谁再对我使用读心术谁是小狗!”乐瑾脸上阴云密布,狠狠□□星魂的脑袋,揉乱他柔顺的碎发。    “放手!”星魂咬牙切齿的挥开她,差点失手给她一道气刃。    乐瑾鼓起腮帮子,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怎么看怎么都像一只被□□过,受了委屈的猫。    星魂阴阳怪气的冷笑,“既然祭祀大人活过来了,我回去也好向东皇阁下交差,走了。”    “原来星魂大人是关心我而来的呀,像你这样关心人,是交不到朋友的。”    “我看你是做梦还没有醒,需要洗洗脑子。”    关心人?你倒不如让他杀人来得更快更轻松。    星魂的世界里一向只有两种人——自己人和敌人,朋友这种东西,对他而言可有可无。    乐瑾断定道:“我目前很清醒,并且很确定星魂大人你这辈子可能交不到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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