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大人,欢迎你来到阴阳家。” 乐瑾记得她到阴阳家的第一天,大司命在走廊里看见她,不冷不淡的跟她打了声招呼。 她眯起眼睛,审视着突然向她走来的女人,“你是?” 大司命轻轻的颌首,“我是阴阳家掌管火部的长老,大司命。” “你好。”初来阴阳家,乐瑾没给大司命太多的表情,恰好给大司命留下了个不好相处的印象。 “我是特地来找祭祀大人的。” “你有什么事情?” “只是想告诉祭祀大人,祭祀殿的那个侍女留下来对你有用处。” 乐瑾缓慢的搜索这个人,“祭祀殿的侍女好多啊……” “她叫阿凉,”大司命清冷道:“我把她带来阴阳家,她在东皇阁下那里选择了一条必死的路,早晚会死,祭祀大人不必过多的关注她。” “所以大司命的意思是让我保护她吗?” “正是。” “可是……”乐瑾看着大司命,微微一笑,“凭什么?” 大司命一瞬间微怔,“她对祭祀大人有用。”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问,你凭什么?” …… 性子怯弱有的时候并不代表真的软弱,阿凉被欺负了,无法还手,但是她却一直没有哭着求饶。 这样还算坚毅的性格让乐瑾觉得自己的侍女还不是无可救药。 人不能总是被人欺负还不还手,这样的话只会让别人变本加厉的欺负你。 或许三个弟子的内力不算深厚,但是对于身体孱弱的阿凉来说,打在身上的内力像钝刀一样,格外的疼。 阿凉抱着自己忍不住想哭,她总是忍不住想要哭泣,生活在阴阳家却不够强大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但是她从来没有真正的流过泪,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没有会心疼她的眼泪。 阴阳家很简单,只要足够强大就不会被欺负,反之就会被人欺负。除非有一个强大的人会愿意保护你,可是谁会愿意去在意一个小小的侍女呢? 有的,以前也曾经有个人愿意不顾一切地保护她,只是后来的后来他死掉了,整个阴阳家没有人会记得那个保护过她的人,唯有她一直铭记在骨子里。 弟子丙指尖燃起火焰,阴鸷的看着侍女,“居然还能坚持这么久,看来挺不错的嘛。” 阿凉紧紧抓着手臂的手骨节泛白,碎发下的眼睛泪眼朦胧,唇瓣抿起。 三个弟子的脸一点点在她的视线里面扭曲,狰狞又丑陋,他们的动作在她眼中放慢了无数倍,僵硬的节拍让侍女看见的世界全部静止,只需要一根轻轻的羽毛就能让她构建的世界倾塌。 她脆弱的世界本就是由纤细的线绳强行的连成一串可以简称生活的残阳,无论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隐遁于最深沉的暗夜的结局,当生命里最后一缕光芒被人强行剥夺,灰飞烟灭是早晚的事情。 长相清秀安静的阿凉握紧自己冰凉的指尖,压抑着疯狂蔓延的黑色恶魔,浅棕色的瞳仁微缩,如尖锐的利剑刺向肆意嘲笑的三个弟子。 让所有的一切灰飞烟灭,有时候真的只需要一根羽毛的碾压而已…… “你们在干什么?!”女弟师严厉的叫声打断三个弟子的动作。 阿凉的手轻轻一松,黑色的恶魔瞬间被封锁在内心深处,她回过神来,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一直含在眼眶里的泪水悄无声息的漾成春季的朝雾,消失不见。 松了一口气的女弟师凶狠的瞪着三个弟子,“你们给我跪下!” “师父……” “怎么?你们还想抗命不成?!” 三个弟子在女弟师的严辞厉色下跪在地上,如狼般充满侵略性的眼睛看向女弟师护着的侍女,把阿凉吓得面容失色。 嚣张的弟子不好好收拾一顿是学不乖的,如果乐瑾是女弟师的话,她一定会把他们扔到五灵玄同的圈子里面,好好的磨磨他们的坏性子。 “一群没用的蠢货!尽给我惹祸!”女弟师火冒三丈的一巴掌甩在弟子甲的脸上。 这么响亮的声音一定很疼吧,乐瑾捂住自己的脸,“直接动手会不会太粗鲁?” “你杀天上居掌柜的时候可没觉得粗鲁。”星魂俊眉微挑,太过白皙的俊秀隐约露出嘲讽之色,邪魅的轻笑掩不住眼中的冷冽与阴郁。 这样的惩罚已经轻得过分了,吃亏的是你啊乐瑾,你果然是个笨蛋,吃亏了都不知道。 弟子乙心不甘情不愿的顶嘴:“不过就是一个侍女而已……” “啪!”女弟师一巴掌打在弟子乙脸上,“你还敢顶嘴!” “师父……”弟子丙看着一句话也不敢再说的弟子乙,欲言又止。 女弟师立刻凶狠的瞪着他,“怎么,你也要来挨一巴掌才觉得爽?!” 弟子丙闭紧嘴巴,连忙摇头。 对于弟子之间的事情不怎么上心的星魂明显兴致缺缺,拉住乐瑾手腕,不由分说地强行把人带走,“走了。” “星魂,你说我的侍女是不是太笨了?”乐瑾被迫小跑了两三步才跟上星魂的速度,手臂被他微凉的手紧紧扣着有些疼,乐瑾的注意力还在自家小侍女的身上。“被人欺负了还一声不吭该有多傻啊,如果我不在她会不会死掉?” 星魂对于乐瑾的问题只这样回答:“没用的话直接换一个。” 反正他觉得那个侍女也不像有用的样子。 “她早晚会死。”她没必要让她现在就死。 “你知道些什么?” “大司命告诉我的,星魂你跟我来。”乐瑾拉住星魂扣在她手臂上的手,突然往女弟师那边走去。 星魂任由乐瑾拉着自己往那边走去。 弟子甲捂着红肿的右脸,不服气的说:“弟子没有错!” 女弟师幽幽的说:“如果放在平时不会有人说你做错了,只是今天时机不对,你就错了,不然祭祀大人生气,你的小命说不定就没了。” 乐瑾听到他们的对话,笑盈盈对星魂说:“你以前也像他这样过吗,然后被师父收拾得很狼狈?” 竟然被她调侃!星魂用内力轻巧的弹开乐瑾抓着他手腕的手,高贵冷艳的说:“没有!我可不会蠢到被人打脸的地步。” “大司命说过她对我有用,我很好奇她到底有什么特殊。” “需要我帮你?” “不要,我自己来。”乐瑾转身对阿凉说:“我应该有选择自己手下的权利吧,你当我的少祭司好不好?” 阿凉听到熟悉的声音,诧异的抬头。 站在远处树荫里的少女说不上多亲切的脸笑意浅浅,艳丽的红装像耀眼的光芒多去别人所有的目光。 她不认真的神态,不认真的语气,让人觉得乐瑾似乎只是在做一件不是特别重要的决定。星魂忍不住扶额,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少祭司?她吗?侍女愕然的张大嘴巴,不敢相信为什么自己主子能这么随随便便的决定一个人的未来,甚至这个人的未来从此也会和祭祀大人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真的没有关系吗? “祭祀大人……您不必为了奴婢耗费心思……”阿凉有些哽咽的小声说道:“即使奴婢成了少祭司又能帮助您做些什么。” 乐瑾说的话虽然没有多加考虑,却不想别人反驳,“就这样吧,我已经决定好了就不想再改。” 玩笑般的话在三个弟子的眼里显得格外的恶劣,甚至有那么点不怀好意,三个弟子纷纷打冷颤,咬着牙不敢说话。 乐瑾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给你取一个封号吧,叫什么好呢……” 记不住自家侍女的名字也是苦恼,早知道当初就问一下。 看着乐瑾暗暗皱起的秀眉,洞悉一切的星魂忍不住嘲笑性的扬眉,这个笨蛋果然傻得离奇。 阿凉倔强的仰着头,“祭祀大人,奴婢叫阿凉。” “嗯?” “阿凉这个名字是上任祭祀赋予奴婢的,奴婢只是觉得改了名字以后,也许就不再是自己了。” “随你喜欢好了。”名字什么的都是阿凉的事情,她无所谓。 “说完了,可以走了吧?”星魂终于忍不住打断乐瑾,这种无聊的事情根本没有必要一直耗费时间。 “那我们走吧。” “为什么?” “大司命希望我保她一命,所以不能随便丢掉她。” 星魂走在乐瑾前面,说:“留下她说不定对你真的会有用,不过大司命没告诉你,那个侍女对你害大于利。” “嗯?” “她是上任祭祀华岚身边的人,华岚死后她就一直沉寂在祭祀殿。”星魂侧眸看向走廊外的簇簇丛花,“我没记错的话,我还是弟子的时候曾在罗生堂和她动过手。” “结局如何?”乐瑾跟在他后面,倒没有想到性子怯弱的阿凉敢跟星魂动手。 “她若赢了我,现在的左护法就是她了。” “这样说我似乎在多管闲事?” 星魂冷艳的说了一句:“你终于有点自知之明了。”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花园里?”乐瑾弯眉笑得很开心,清脆好听的声音如泉水叮咚。 “恰好经过。” 真的只是恰好经过。 这样的巧合总让人无法探究更多。 乐瑾很喜欢这样的巧合,她愉快的跟上星魂,对他说:“星魂少年,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温柔的人?” 如果一个人总是偶然出现在你身边,解决你身边的麻烦,我们把这种偶然叫做命中注定,命中注定的相遇。如果他对待你总是跟别人不一样,那么我们把这种异样叫做感情。 乐瑾对感情的定义是亲情和友情,至于另外一种爱情,暂时不在她的思考范围以内,毕竟星魂是她认定的好朋友。而星魂对感情压根就没有定义,所以他会觉得自己确实很奇怪,但是从来不会深究。 星魂没有说话,阴柔俊美的脸孔表情冷漠,眼底邪气满满。乐瑾的脸像一缕温柔的光射进他冰冷的心中,让他难以抗拒。 他不明白为什么乐瑾的身影在他眼里总是比别人有存在感,我们暂且把这种无法抗拒的存在称做铭记。 “我要回去了,明天见。” 谁要再和你见面!星魂眉头忍不住动了动。 …… 阿凉从地上爬起来,歉意的朝女弟师说:“弟师,很抱歉。” “少祭司大人这是说哪里话!”女弟师尴尬的笑了笑。 天差地别的态度让阿凉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在三个弟子不敢置信的目光下轻轻拭去脸上的血痕,缓步离开。 她不明白为什么祭祀大人要这么做,所以乐瑾对她太好她会很惶恐,会不知所措。 “很担心吗?” 婉转冷漠的声音让阿凉抬起头。 是长老大司命和湘夫人。 阿凉迅速低下脑袋,“见过两位大人。” 惊鸿一瞥之下,湘夫人已经看清少女还算清秀耐看的脸,浓烈的熟悉之感涌上心头。 湘夫人看向大司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上任祭祀华岚身边的少祭司吧。” “正是,想不到湘夫人你还会记得。” “当初这孩子和星魂大人几乎不分伯仲的实力,让我印象很深刻,只可惜天赋比起惊才绝艳的星魂大人,她终究差了一大截。” 阿凉咬唇,沉默不语。 这是事实,没人会为她辩解。 大司命对阿凉说:“乐瑾既然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要好好努力,阿凉。” 阿凉,那些你所放弃的荣耀早已经不再属于你,你只能重新从泥土里爬起来,重新夺回你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身为你曾经师父的我,只能为你做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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