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的森林向四面八方延伸,枝丫紧密交错,茂密的树叶齐齐遮盖整片天空,郊外的行人抵御不住阴冷之气,纷纷敬而远之。 随着流逝时光越来越浅淡的阳光,穿过树叶罅隙,骤然明亮。微风吹过,林海惊起阵阵碧色涟漪,明暗不定的疏影张牙舞爪的晃动起来。 一道鬼影穿过参差树丫,快若流星。 “嗖!”数支箭矢破空而来,箭尖闪烁着凄寒的冷光,射穿虬枝盘旋的古木,钉死逃躲的鬼影。 乐瑾背靠古树,偏过脸堪堪躲过来势汹汹的箭矢,耳边一丝墨发刚飘落在地,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移几米。 阴阳阵中日夜颠覆,阴阳逆转,照理说外面日日,此时这里应该是夜幕才对。难道外面已经很晚了吗?算算时间也没多晚,奇怪。那个女人既然懂阴阳阵,天赋实力绝对不弱,为什么布下的阴阳阵杀势不强?是有信心觉得她破不了阵,还是另有玄机? 临近黄昏傍晚时刻,太阳悬挂西边。此阵没有隐天蔽日,逆转阴阳,但是阵法不可逆,所以阵眼要往东找。 脚尖触地,葱郁的草叶疯狂猛长,缠住乐瑾的脚腕,死死掴紧往地底拽。 随手一气指割断草蔓,乐瑾往东边走,决定先破了阴阳阵再去找冰魄花。 静谧的树林回荡起风吹叶摇的沙沙声,乐瑾走了很久,阴阳阵的阵眼没找到,倒遇见了熟人。 阿凉被几根变异木藤勒住脖子和四肢,倒刺死死的陷进肌肤,鲜血染脏白裳,在地上晕开出一朵朵妖冶的血花。 阿凉费力的喘了口气,手中匕首反向一划,砍断缠在她右手腕上的木藤。右手得空,她顺势砍断另外几根,飞速的逃开这诡异之地。 没跑几步,两根木藤像蛇一般无声缠住她的双脚,阿凉直接摔在地上,满身泥渍。 十指紧紧陷入土里,阿凉正不知道如何摆脱这些烦人的东西,一道突如其来流光砍断活藤,把她从困境里解救出来。 阿凉顺着一闪而过的剑光看去,拿着陆离剑的乐瑾缓步走来,剑尖所过之处,皆化作灰烬。 那是一把很普通的长剑,剑柄泛锈,剑身却流光溢彩,偶尔划过凄冷的寒光。持剑之人冷不丁的瞥了眼狼狈不堪的她,不动声色的把剑放到身后。 阿凉从没有见过乐瑾用剑,顾不得身上伤痕,谨慎的往后挪,生怕她是阴阳阵幻化出来的人。 被各种幻物击杀,乐瑾也没心思解释,左手给她。骨骼脉络纤细分明的手掌伸到阿凉面前,阿凉惊惧的避开,掩在广袖下的手握成拳头。 防备心很重嘛,没记错的话,阿凉跟随大司命一早就离开伊府,去找九仪的下落。手落在阿凉肩膀上,乐瑾轻巧化解她的反抗,想把人先拖走。 暖意透过单薄的素衣白裳,从乐瑾掌心传递给阿凉,反击的手一顿,几次想拂开乐瑾,最后又作罢,无力叹息:“祭祀大人,我是阿凉。” 别再拖了,我不是阴阳阵里的幻物。 坚硬的石子划伤阿凉背上肌肤,疼得她龇牙咧嘴,憋了很久,到底没说出一个疼字。 说了多少遍不是祭祀大人,就没一个人记得住,乐瑾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懒得理会阿凉,毫无压力的继续拖阿凉。 她要找阵眼,阿凉太挡路了。 阿凉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心刚落地,眼角看到什么,又很快悬起,神色大变,“小心后面!” 几棵繁茂的青树突然长出虬枝,紧紧盘旋在树干上,像一条受惊的蟒蛇不断扭曲蠕动,粗壮的树干被勒出一条条裂痕。虬枝卷起巨大的力道,劈向乐瑾脑后! 就是它! “祭祀大人——”阿凉被扔开,整个人狠狠砸在地上,痛得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乐瑾举起剑。 危险! 指甲抓烂掌心的肉,阿凉又惊又怕,不顾一切的爬起来。 陆离一剑挥下,空气中划过冷厉的幽光,一击贯穿树冠,劈裂整棵树。青树咔嚓倒地,变成淡色流光消失。阵眼被破,诡怪的树林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恢复平静。 阿凉顿住,惊惧之色凝固在脸上,小小的惊讶衍生出无尽困惑和诧异。 从一个大漠游孤变成大秦祭祀,乐瑾只是过于幸运,走到如今地步,甚至与她本身没有干系。 很多人这样认为,阿凉也这样认为。 原来,不是这样的。 鬼剑,陆离,不见其踪。 传说中能嗜鬼的陆离剑,与其说是一把剑,不如说是一种诡异万端的功法,能凝成形,能化无形。 “只是一个连阴阳都无法逆转的初级幻阵,没什么可怕的。”也只有六年前什么也不懂的她才会傻傻的去找阴阳阵最薄弱的地方下手,结果差点弄死自己。 乐瑾手负在身后,收起陆离剑,转身看向阿凉,“你不是和大司命去东郊查找九仪的线索吗,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这件事说来话长,阿凉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大司命大人似乎查到什么,让我先行离开,我回去的时候,有个鬼鬼祟祟的蒙面人一直跟着我。” “蒙面人,女的?” “是,被我发现后就逃了,我追过来,结果闯进她设下的阴阳阵,把人跟丢了。” 阴阳阵不是普通弟子能学习的阵法,蒙面女子能布下阴阳阵,为什么不当场击杀阿凉?之前和她动手,也没有杀气。如果蒙面女子是偷走九仪之人,拿冰魄花是想救人,那拿九仪又是为什么?九仪只是大秦祭祀身份的象征,虽是灵物,却没有任何用处。 理不出思绪,乐瑾干脆让阿凉先回去。 “九仪很有可能在她手里,大人不想要吗?” “人都已经跑了,我向谁要。” 顶着上司投来的目光,阿凉也察觉自己心神大乱,有些胡言乱语,“我……我逾越了。” 所以? 等着阿凉说下去,结果对方垂下脑袋认错,再没有反应。 她看着阿凉,阿凉盯着脚尖。 措手不及,微笑从容的乐瑾:“……” 想再等等,笑容不变的乐瑾:“……” 沉默好久,笑意破碎的乐瑾:“……” “还不走?是不是受伤走不动,我可以先送你出去。”唇角漾开笑容,灿烂得能融化深冬皑皑白雪。 阿凉背脊发凉,“我……我这就回去。” 瞬间,逃得比兔子还快。 乐瑾沿路找东西,一直走到西郊深处。 丛径中,冰蓝色的小花泛着幽兰色光华,摇曳花姿,细长的绿叶悄然绽放光彩,花香引来两三只灵蝶。 冰魄花花开十年不谢,花谢百年不开。 终于找到了。 乐瑾松了一口气,摘走冰魄花。 乐瑾一天到晚东跑西跑,忙得不亦乐乎,九仪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听着大司命给他汇报,人还没有从阴阳阵里出来,星魂阴郁的抿起唇,“那个女人到底想干些什么?” “属下不清楚。” 星魂大人今日突然现身在她面前,过问她九仪一事,大司命还万分惊讶星魂大人插手此事,星魂大人不冷不热的回她一句:事情交给你们,本座这辈子都不要想回咸阳。 大司命抱着双臂暗地戳自己,让自己清醒一点,对面的星魂大人不是什么善茬,倘若没有目的,绝对不会轻易出手。 大司命脑子里的想法逗乐了星魂,他嘲讽的冷笑,心底却又想起乐瑾,想起她精致的眉眼,笑得温柔又孩子气的模样。 若离若离的熟悉感不减反增,让人心烦意乱。 麻烦的人,麻烦的事,弄得他也一团乱。 星魂收起微乱的心思,眸子深处冰冷的妖戾之气让人胆寒,大司命极有眼色的退身下去。 他们为了阴阳家的私事而来,没有带夜中通行的令牌,如果不是为了夜出方便,不在蜀地引起注意,也不会暂时住在城主府。 算了,既然已经被麻烦了这么久,他也不怕再麻烦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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