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之气

乐瑾弄碎冻住竹简的冰块，没注意月神试探不出个究竟，稍纵即逝的微妙表情。　　“这几天你不在阴阳家，咸阳发生了一件大事，剑圣盖聂叛逃，陛下派三百精兵追捕无果，正在气头上，你如果真想为陛下鞠躬尽瘁，现在就有一个让你以表忠心的机会。抓住盖聂，陛下的问题迎刃而解，不需要我帮你努力，你就能成为陛下的有功之臣。”　　“……东皇阁下要让我去抓盖聂？”竹简险些又掉下去。　　“不，东皇阁下不会让阴阳家主动与剑圣结怨，但是我能理解你对陛下的敬慕之心，抓盖聂只是我给你的一点点建议，助你报效大秦而已。”　　月神式的清冷飘进耳朵里，乐瑾拿着竹简遮住半边脸退后，“月神大人，你是不是又和星魂见面了？”　　“此话怎讲？”摸不透这姑娘奇怪的脑回路，莫名其妙提星魂干什么，见了怎样，没见又怎样？　　“你今天很奇怪，不遵从东皇阁下的意思，给我出谋划策，不像平时的作风，是不是因为遇见星魂大人，又被他膈应了？啊……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每次和他碰面后都没好心情，却不知道你会变得这么奇怪，你也知道他嘴里一向吐不出象牙，何必与他计较。他和我关系不好，我当真自作主张去抓盖聂，引得东皇阁下不满，也膈应不了他啊。”　　月神表情有些僵裂，明里暗里的嘲讽白讲了吗！　　乐瑾扒着竹简，念念道：“星魂大人年轻不懂事，说话直来直去，意气用事，确实不讨人喜欢，但是天才谁没个中二的时候，月神大人你也是阴阳家的护法大人，他肯定不好意思告诉你他其实很重视你，碍于面子嘴硬不肯说。月神大人连我对陛下的敬慕之心都能理解，应该也能星魂对吧，别太放心上，请尽快恢复正常吧。”　　眼角余光瞅着脸色越来越黑的月神，乐瑾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乱讲些什么。　　所以嘛，没有台阶下，要全靠自己脑补。　　傻了她才会单枪匹马跑去抓大名鼎鼎的剑圣盖聂。　　与一个玄虚难测的女人打交道，有板有眼的瞎掰才是王道啊你说对不对！　　剥开乐瑾的话，月神简明扼要抓住了她话里话外的坏心眼。　　——比起月神大人一大把年纪，星魂年轻气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老跟孩子过不去。　　——星魂成为左护法已久，你又是与他旗鼓相当的右护法，想弄死对手很正常，你应该能理解对吧？　　——你被星魂毒舌，心情不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能不能不要随便给我找活干，对象还是江湖顶尖高手，我很无辜啊，月神大人请变回以前那个人冷话不多的右护法，不要理会我吧。　　看起来纯良无害好对付，真正交过手才知道有多一言难尽。　　寒流在冰层下涌动，与老樱树间的嘤嘤鸟语交织，冰层表面上的阳光仿佛被寒气凝固，感受不到这个季节本该有的暖意，长时间在万年玄冰上，抵御得了寒气的侵蚀，身体还是会受寒气影响开始变冷。月神身后散出的气息比万年玄冰还渗人，瞥见游弋的鱼儿越聚越多，清冷的笑一闪而逝。　　“看来祭祀大人深谙心诚就好的道理，无意介入大秦之事，那我就不多说了，陛下的话我已经传达，你好好保重就是了。”　　最后看了一眼乐瑾，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走前夸赞道：“祭祀大人伶牙俐齿，难怪星魂大人会喜欢你。”　　“月神大人误会了吧，星魂大人向来嫌弃我，比起我他显然更喜欢你。”　　“……”试探她就是个错误的开始。　　冰层映着月神渐行渐远的身影，老樱树上的白灵鸟倏地飞走，仰天鸣叫。　　乐瑾淡了笑意，把竹简扔向冰层中央，这一回竹简没有被寒气冻成冰块，反而势如破竹的破开冰层，沉进水底，游鱼受惊吓，瞬间散开。　　破碎的冰层很快又被寒气封冻，完好如初。　　两个人的话，没道理要任由第三个人躲在暗处偷听。　　　　……　　　　月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去被万年玄冰冰封已久的洛水之地，思绪搅成乱麻，也许是因为与故人久不复见，她开始怀旧了。也许是因为东皇阁下提起的孩子，让她看清脚下的路。　　姬姓之人拥有与生俱来的占星天赋，无论逃多远，也逃不出命运的辖制。为了一个遥不可及又痴心妄想的梦，哪怕血缘至亲，终有一天也会步步猜忌，相互算计。　　乐瑾察觉洛水之地的异样，多多少少在月神的预料之中。能为嬴政所用的，少有泛泛之辈，更何况乐瑾还是一个被大漠人千里追杀，仍能脱身事外的小姑娘。　　“月神大人，您叫属下过来，是让属下喝茶给您看的吗？”君墨出声唤回月神的思绪。　　喝完大半盏茶，月神至始至终没动一下，他不得不打破沉默。　　“我叫你来，是有一样东西要物归原主。”　　君墨满脸疑惑，月神将一块精致小巧的玉玲珑放到他面前，看着熟悉的流纹，君墨脸色瞬变。　　“月神大人知道他在哪里？”　　　“我知道你一直很想找到你兄长的行踪，为了找到他，不惜背叛阴阳家。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我便告诉你他在哪里。当然，这件事对你来说，也许会很危险，你可以自己选择。”　　在月神淡薄如秋水的目光下，君墨全身变得僵冷，生硬的扯动唇瓣。　　月神读懂他的唇形，面无波澜的端起茶杯喝茶。　　破晓的光透过轩窗，洒下透明的光。　　一只彩蝶在窗畔边开得正盛的花朵上翩跹，扇动翅膀悄然飞走。　　醺风欺上碧树枝头，彩蝶漫无边际的飞舞，恰好被星魂瞧见。　　“这只蝴蝶身上居然有阴阳术的气息，莫非是龙游之气幻化而成……”能掌握魂兮龙游，释放龙游之气的人屈指可数，这股气息与月神阴柔浑厚的龙游之气相差甚远，奇怪。　　两指随即弹出气流，强大的内气准确将它击落。　　蝴蝶果然是由真气凝成，并不是真正的活物，被打中后就变成了空气。　　“你杀掉它干什么？”乐瑾要回祭祀殿，碰见这一幕，面露好奇。　　呵，还知道回阴阳家。星魂冷冷的看着她。　　最近无故冷落国师大人，国师大人生气了。哄国师大人开心，要怎么做？　　乐瑾很识趣的冲上去，在星魂措手不及之时扑到他背上。好在他今天无事，没穿国师法袍，不然还真不敢扑。　　“星魂少年，好久不见我想死你了。”　　星魂神色骤冷，索性直接出手，奈何她死不撒手。星魂无法，在聚气成刃快打到她的时候，及时收住手，恨恨的咬牙切齿：“乐瑾！给我滚下来！”　　“不要，”任性的把脑袋埋在星魂的脖间，“你不生气我就放手。”　　她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怎么也甩到掉，星魂神色柔和许多。　　最后的最后，乐瑾还是没从星魂背上下来。星魂无奈单手托稳某人，直接带走，免得在外面丢人。　　“把爪子从我耳朵上挪开。”忍了很久，居然还敢得寸进尺！　　乐瑾掐掐星魂的耳尖，立刻松手，环住他脖颈，笑盈盈道：“果然在老虎头上撒野，老虎要炸毛啊。”　　不仅炸毛，说不定还会出人命呢。　　星魂心里潜伏的阴戾在少女断断续续的笑声中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