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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的天阙像九天的星宫,星子悬浮。  星魂待的每一处地方都很干净空旷,幽暗死寂,即便是在明朗的白天,天阙也如永夜。  乐瑾心里滋生起浓浓的怜惜。  星魂的回忆里,是否就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无法挣脱,所以只能冷戾得漠视人性?  君墨一直在暗处看着乐瑾,看着她走近他。  他不想手刃谁,他只想找到兄长的消息,想知道兄长离开阴阳家后,到底活没活着,过得好不好,可是月神偏要把他推到绝崖。  是的,天阙就是绝崖,在骊山最高的顶峰,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走错一步就会粉身碎骨。  乐瑾离他不远,侧对着他。这个角度暴露了她最致命最脆弱的弱点,只要一点点力气他就能斩断乐瑾的脖子。  君墨和大大咧咧的九原不一样,他小心谨慎,观察入微,善于易骨且分毫不差,是一个一忍就是十二年的易骨师。  手里拿着一柄轻薄小巧的袖刀,刀片在星子微亮的地方闪烁幽冷的光。  白凤曾经跟他说过,只要速度够快,就可以杀死实力强自己一倍以上的高手。他如果快到极致,对准她脖间动脉和心脏,她有四分的机会可能躲得开。  但是三柄袖刀同时对准她三处要害呢?  她躲不开!  除非她比光还要快。  他低声道:“抱歉。”  乐瑾猛地睁大眼睛,望向房梁,一股杀气锁定她,三柄锐利的刀朝她射过来!  君墨只觉乐瑾化成了一连串模糊的光影,三两下避开了他的杀招。  “咔嚓……”锋利的刀尖全部插进墙壁里,一道道裂缝从墙角蔓延。  “嘭!”浓郁的杀气从乐瑾体内迸出,化成一柄光剑,穿透整个房梁。  居然是星魂大人的聚气成刃!君墨脸色骤变,迅速翻身躲开。  断裂的巨大房梁重重砸在地上,噼噼啪啪的砸烂无数琳琅满目的东西。  碎裂的碎片刮伤乐瑾的手背,衣角,留下一串串血痕。  乐瑾拽住想翻窗逃跑的君墨,把他扔在地上,怒意上涌。“我以为扔你进暗牢,放你一命,你会识趣一点!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君墨被摔在地上,狼狈的偏开脸,“杀了我吧,我不会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早晚我也会知道。”  乐瑾要走,君墨抓住她的脚腕,双眼遍布血色,难堪的大道:“你以为你不杀我,我会感激你吗?!你不要以为我会对你感恩戴德,俯首称臣,我会杀了你!”  我会杀了你!  他近乎痛恨的撕咬出这几个字,疯了般对她灌输内力。  乐瑾暗叫不好,一脚踢开君墨,指尖刚聚起的气刃像流沙般消散。内力石沉大海,无法运转,剧痛感一点一点从骨子深处蔓延开,她沉眸看向君墨,“你对我做了什么?”  君墨痛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擦去嘴角鲜血,说:“我知道你对星魂大人没有防设,对他的功法没有研究,所以我用的这招叫束魂咒,是星魂大人傀儡术的基础篇。中了束魂咒,你会全身剧痛无比,无法动弹,只能任人摆布。”  “你想怎么样?”  “我必须找到我兄长,抱歉,祭祀大人,你不得不死。”君墨拿着刀,对准乐瑾的心脏。  乐瑾深吸一口气,费力的动了动五指,依旧没法动弹。她隐忍含痛的眸沉浮起汹涌的冷意,莹亮的眸光清晰如水,又比冰还要冰冷。他一步步靠近她,几乎能在她眼里看到卑劣的自己。  天阙之下是万丈悬崖,她被逼到看不见尽头的悬崖边,只一步就会掉下绝境。  铺天盖地的痛处像狂风骤雨席卷而来,乐瑾疼得面目失色,身体冰冷,全身的力气消耗殆尽。  刀锋的流光在君墨手里越发冷厉,明明占据上风,和垂首蹙眉没有表情的她比起来,看起来却更狼狈。  他凌乱的衣是乐瑾施展聚气成刃砍断房梁时刮破的,脸上的血痕是木屑的棱角划伤的,额头上大片的淤青是乐瑾把他扔地上时摔出来的,全身上下骨骼错位的痛楚也是乐瑾摔的。  他知道乐瑾功力高深,所以只能用卑劣的手段赢她。  乐瑾已经走到崖边尽头,君墨离她一步之遥,说:“你越浪费力气就越容易被束魂咒控制,没有用的。”  乐瑾看了眼脚边云雾缭绕的深渊,疼得已经没有多少力气。  现在掉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乐瑾喘气,无力的笑了笑,笑不入眼底道:“果然不能做好人,容易没好报。”  她在嘲笑他。  君墨一刀砍向她,乐瑾笨拙的躲开,后脚踩空,落了下去!  “哐当!”悬空的刀无力的落在地上,君墨眼睁睁看着乐瑾掉下去,下意识想拽住她的手也扑了个空。  拉住她又能如何,中了束魂咒任人摆布吗?  君墨苦笑,手心血色的线已经牵连着他的心,终归他也是个中了束魂咒,只能任人摆布的人罢了。  如月神所愿,他杀了乐瑾,能得到兄长的消息,可如今他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愉悦。  呵……  这就是阴阳家。  远在桑海,正在将军府和蒙恬议事的星魂呼吸一滞,温热的清茶玉杯打翻在地。  “星魂大人怎么了?”  “无碍。”拂去衣角水渍,星魂意味不明的看着落地的杯,心生一股莫名的慌乱之感。  ……  星魂和大少司命离开咸阳后,阴阳家众位大人现在只有东皇阁下,月神,湘君夫妇和云中君在咸阳。  东皇阁下神出鬼没,月神无大事不出,云中君痴迷炼丹都快走火入魔了,都是一群不理闲事的人,虽然阴阳家内部发生人命,是件非常大的大事。  好在湘夫人听说尸体与乐瑾长得一模一样,有些动容,不然九原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带来几个傀儡把尸体拖下去,湘夫人在花园走廊边,远远看着肢体扭曲的尸体脸上与乐瑾如出一辙的眉目。  湘夫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她生气跟不生气一样,杀人时跟赏花一样,性格像初绽的彼岸花,谦柔又危险。  这大概就是她为什么在万千的人里,只愿意认可乐瑾那个孩子的原因。  从乐瑾被带到阴阳家,安安静静的走进她的视野,她就觉得这个女孩子很特别,特别得,让湘夫人忍不住一直打量她。  她和她是那么的相似,就像黑暗与绝望里安静盛开的花朵,植根在腐朽的泥潭里,倔强的存在着。唯一的区别就是,乐瑾那个孩子像初春盛放的花朵,充满了生机,莹亮的眸因为某个人越来越鲜活生动。她是初冬久不枯萎的花,从里到外,从灵魂到身体,全是腐朽枯败的味道。  湘夫人讨厌阴阳家有感情束缚乐瑾,就像爱情捆绑她自己的灵魂,密不透风的压迫让她疲惫得近乎麻木。  她明明想乐瑾不要对阴阳家的任何人动情,哪怕死也好,好过像她一样终其一生痛不欲生,可是最后她不得不妥协。因为乐瑾身上有她渴望,却无法再得的东西,她期待,也很羡慕。  刚才木部的弟子对她说,在天阙发现了一具长相和乐瑾一样的尸体。粗略一看,真的和乐瑾一模一样,仿佛死掉的就是乐瑾。  湘夫人盯着尸体不放,眼神没有焦距。九原疑惑的问道:“湘夫人,您怎么了?”  “有人想杀乐瑾,而且知道乐瑾在乎什么,他知道乐瑾在乎星魂大人,所以用星魂大人引她过去。可是乐瑾功力深厚,对方引她过去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先吓吓她,再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下手。”  湘夫人双手置于小腹,长袖漾起流云般的光泽,眼睛里掩藏的神色比夜中盛开的彼岸花还要危险。  谁的脸忽然从九原脑海一闪而过,如浮光掠影,没有痕迹。  如果有人要对祭祀大人不利,引她去天阙,天阙后面……他惊恐的睁大眼睛,“遭了!祭祀大人还在天阙幻境。”  湘夫人立即朝天阙走去,阴冷的气息像蚀骨的寒气,让来的人血液僵冻。  天阙是星魂制练傀儡术的地方,没有星魂的允许,谁也不能进。  湘夫人在门口止步,一眼扫过去,除了一片争斗后留下的狼藉,别说乐瑾,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转头对九原说:“乐瑾出事了!你带人到绝崖底下去看看,把这里的事情告诉星魂大人,越快越好。”  她要去找月神,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湘夫人走得很急,路上的弟子根本不敢挡她的路。  湘君从后山修炼回来,正好碰见行色匆匆的湘夫人,他叫住她:“你要去哪里?”  湘夫人听到湘君的声音,对他说:“乐瑾出事了,我要去找月神大人。”  “祭祀大人出事了?”  “嗯。”  湘君扣住湘夫人的手臂,“别去!”  熟悉的温度传至她的心头,湘夫人看着湘君成熟英俊的脸,恍惚间问道:“为什么?”  “是月神大人。”  星魂冷笑的表情和说过的话在湘君心里清晰呈现,他只希望湘夫人别搅和在星魂大人和月神大人之间。  “你早就知道了?”  湘君默认了。  湘夫人娴淑的笑起来,笑意如二月柔软的柳,看得他一阵恍惚,“舜君,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些年好久不见,你的心被死去的她占满。同为双生子,同为你妻子的我,除了占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关心和无边无际的寂寞,其实什么也没有了吧。  “你无法再做我的快乐,连我所剩无几的快乐也要任人剥夺吗?”  清晰的碎裂声一遍遍在她心底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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