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的人屏气凝神,蒙恬刚要挥剑推开木门,悠扬的笛声从空山传来,在夜空中响起。 乐瑾抬眸看向笛音传来的方向。 茂密的青树上,一个黑衣姑娘轻轻吹奏曲笛,月下容颜静如幽兰。 屏气凝神准备迎敌的高渐离也被转移了注意力,“这乐曲古朴动听,意境如深山幽谷,弥漫着一种古老悠远的韵味,起伏转调似乎不像出自中原。” 恕乐瑾实在不懂这阳春白雪,在他们激战之时站在容易被发现的树头吹笛子,是不是傻! 乐瑾手心凝起一道气刃,青色的光尾像一只箭羽刺向吹笛之人。 “啊!”石兰惊呼一声掉下树梢,不见踪影。 就说嘛,一点防备也没有,不被打才怪。 笛音戛然而止,众人回神的瞬间,墨家所有的人身体像玻璃一般扭曲破碎,化成一只只灵蝶飞向空中。 “快拦住他们!”蒙恬伸手叫道。 可是为时已晚,墨家之人已经全部失踪。 “这是什么妖术?”蒙恬收起长剑惊异的问。 “应该是道家的梦蝶之遁,”大司命慎重的解释:“百年前,道家的绝顶高手庄周曾经留下一篇《齐物论》,提到过一种亦幻亦真的梦蝶之法,据说可以改变空间的布局,达到移形换位的效果。” 星魂散去手中气刃,讥讽的冷笑道:“庄周不过是一个痴人说梦的疯癫狂人,梦蝶之遁就算有,但是没有媒质又岂能这样凭空发动?” 大司命垂首受教,“是。” 不管如何,墨家的人都已经逃了,屋子里的人也一并消失。 “吱嘎!”乐瑾推开木制的门,径自进去查看。 所有的遁术不过是障眼法,戏法如阵法,变得走别人却变不走自己,施法者都会留一扇后门,为自己脱身。 简洁的屋内陈设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屋内卧榻在床的病人和农家女都已经不见了,窗台上一株绯色的药草长得生机勃勃,枝叶晶莹剔透。 想不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传说中的碧血玉叶花,只不过可惜了…… 大少司命几人刚走进来,乐瑾随手打翻花盆,碧血玉叶花瞬间变成数条剧毒白蛇,还没有化身完成,就被她的气刃一并砍了脑袋。 这种据说可以起死回生的奇药,跟阴阳家后山禁地里的华笙枝一样,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也不是什么人都会乱放。 大司命被这突发事件弄得惊愕万分,“这是……蛇蛊术?” “不知道,”乐瑾轻巧的坐在窗案上,问她家百科全书:“星魂,你知道吗?” 她少有接触过蛊术,只知道这种蛊术来自于南疆异族,阴阳家也有类似的术法,不过那是咒术,不是蛊术。 星魂粗略的瞥了一眼蛇蛊术留下的特殊痕迹,“是蜀山的把戏。” 一瞬间受到万吨伤害的大司命:“……” 指教的态度区别这么大真的好吗?好歹她们也是非常重要的下属啊喂星魂大人! 乐瑾坐在窗边案台上,整个人比星魂高出许多,当星魂走到她面前时,刚好可以看见星魂的头顶,乐瑾实在忍不住想去抱住星魂,结果被星魂一本正经的扯下来。 把挡住自己视线的乐瑾拉到旁边去,星魂略带警告意味的看她一眼,甩给蒙恬一个后脑勺,“对于这些危险分子,扶苏公子还是太过心慈手软了。” 如果早把蜀山的人铲除个一干二净,也就不会徒生事端,偶尔蹦哒一两个出来碍事。 “公子爱民如子的本意是好的,也是皇帝陛下的一贯想法。”只是这些叛逆分子不知好歹,一再挑衅大秦尊严! 现在墨家的人都已经逃跑了,回去复命肯定难辞其咎,他们还有空纠结陈年往事,乐瑾以为,如果墨家的人聪明一点,手脚麻利一点,现在早就跑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如果任务失败,大不了一起去牢里吃几天白干饭,反正她很早以前就吃过了。能和阴阳家几大高手,还有大秦的蒙大将军一起吃牢饭,想想画面都觉得挺有趣。 乐瑾屈起食指抵唇,眼里笑意憋得快溢出来。 “夫人,你脑子里想的,估计没可能。”星魂轻轻在她耳边说,一点胡思乱想的机会都不给她。 乐瑾逗留过的轩窗案边,空气无声扭曲,咔嚓一声碎了,一片树叶无声飘落在窗案上。 “蜀山的一叶障目,不见天下。”星魂放开乐瑾的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此时此刻,这些叛逆应该就躲藏在我们脚下。” 乐瑾听到星魂冷戾低沉的语调里暗含的危险之意,悄然移动,给他让出动手的空间。 “嘭!”深蓝色的气刃暴涨,直接穿透厚重的地板。 强大深厚的内力将地板被洞穿的刺耳之声压下,吱呀断裂声像只恶魔的手,抓紧每个人悬起的心脏,让人从心底生出一种死亡的窒息之感。 “嘭!”竟然将整个地面全部锯开了! 能聚出如此凝实的气刃,阴阳家也就只有一个星魂能做到。 整块地面轰然倒塌,露出一个通道,蒙恬立即让人下去查探。 就在士兵们要下去查探时,地面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乐瑾稳住身子,脚边的地板一下子全部断裂,一头巨大无比的青铜机关白虎冲出来! 星魂在身后,不能退!千钧一发间,乐瑾指尖聚起一道黑光,鬼剑陆离若隐若现。 “危险!” 深沉的夜里,强烈的不安涌聚在一起,掩盖了整个世界,停滞的呼吸,停滞的空气,停滞的惊恐全部被朗朗月色消弭。 桑海卷起波涛,海浪汹涌澎湃,蜃楼在海上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扇扇弦窗里灯火通明,比整个桑海城还要璀璨。 幻音宝盒转动的锐利棱角划伤姬如的手指,姬如疼得叫了一声。 殷红的血液从指尖流淌出来,滴在矮案上。 压抑的惊呼声很短促,被幻音宝盒转动的灵动音乐掩盖,敛息许久的月神睁开双眼,“千泷,你看见了什么?” 姬如说不出为何心里难受至极,沉闷得无法呼吸,眸子默默的涌起泪意,慌张得要哭了。 是谁?是谁遇见了危险吗? 月神轻轻拭去小女孩眼角的泪水,“别怕,没什么可以再失去,就不应该再哭泣。” 不对不对!明明有什么正在失去,心比受伤的手指还疼!姬如眼神迷茫又退却,稚嫩的小脸全是不正常的苍白之色。 月神清冷干净的声音传进姬如心里,像温和的秋水轻柔的安慰她慌乱的心,“你今天累了,睡一觉吧,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她说的一切是什么?怎么样才算都好? 姬如见过的每一个人都不会笑,都没有声音,她听不见它们的喜怒哀乐,一切空洞得可怕,她像生活在坟墓里的人,没有安全感。她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会说会笑,笑起来很漂亮声音也很好听的姑娘,可是月神告诉她那个姑娘死了! 一觉醒来,死去的红裳姑娘会活过来吗?姬如想见那个笑起来很漂亮的姑娘,问她是不是见过自己,问问她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死! 姬如想告诉对那个红裳姑娘说:别死,好不好? 终于抵挡不住疲惫,姬如晕在月神怀里。 同为姬姓之人,月神清楚的知道这个孩子无与伦比的天赋,为了从星魂手里尽早找回她,确定她的安危,月神在星魂面前自废一成功力,如今施用阴阳家最晦涩难控的易魂法,控制姬如的心智,实在有些勉强。 拍了拍在昏睡中的姬如,月神看着小女孩不安的睡颜,自语说:“我或许有些明白你选择乐瑾的原因了。” 就算被囚禁在阴阳家最无法挣脱的地方,你果然还是比谁都清楚你女儿最想要的东西。 这个孩子跟着墨家之人流离多年,除了一群没有血缘的亲人,没有一个年纪相近又能谈心的朋友,乐瑾怕是你送给你女儿的第一个朋友。 后来月神在机关城遇见的天明,应该是焱妃也没有预料到的意外。 不过,你再怎么不想这个孩子被阴阳家发现利用,她依旧来到了我的身边。月神眼底深处浮起一丝寡淡的笑,“你费尽心思给千泷的,就当作灰飞烟灭了吧。” 在姬如的心里乐瑾已经死了,就算乐瑾没死,星魂也不会让姬如再出现在乐瑾面前。 你用来点醒姬如的工具就这样没了,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此时此刻的你明知姬如在为阴阳家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却无法阻止,有没有心疼?有没有一丝悔恨和痛苦,就像当年你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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