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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辱及掌教师伯和师祖!”那少年听他言语之中辱及师门,当下就露了怒色,阙庭那只眼睛突然瞪得老圆,内里光芒大盛,咬一咬牙,扔了手中的包子,捏了个诀就欲出手。老者挥袖将他拦住,容色平静地朝他轻轻摇首。    少年怒气难消,“师叔……”    老者敛了一贯的笑容可掬,打断了他的话,“被人以言语相激便如此沉不住气,你师父可曾教过你,修道者应豁达大度、包容四海,卒然临之不惊,无故加之不怒。见辱即挺身而斗乃匹夫行径!”言罢,他抬首直视粗豪汉子,目光凛然,“也请阁下口下留德,若再辱及家师,休怪老夫无礼!”    粗豪汉子拊掌而笑,“天相长老果然好气度,不愧‘昆仑墟七贤’之名,今日就此作罢,非是老子怕了你,现在还不是与昆仑墟开战的时候。”    他的目光掠过坐在地上的我和我手中的浣月镜,停在黑衣男子身上,“小子,断腕之仇暂且记下,他日有缘再与你分个胜负。”一语甫毕,就见他凌空跃起,化作一道黑影呼啸而去。    少年盯看了一眼粗豪汉子飞去的方向,与天相长老道:“师叔,就这样任由他离去么?”    天相长老道:“此人的底细尚不甚明朗,其实力远不止方才所见,且身怀异术,我等行迹已露,此时再追,恐不妥当。”    少年想了想,默默点了下头。    送走了“瘟神”,但我的厄运似乎还未终结,那黑衣男子显然也是冲着浣月镜而来,趁着天相长老与少年为粗豪汉子分神之际,抬手轻挥,手中的黑链仿佛一条灵蛇,瞬间将我连同浣月镜裹了个严实,随即耳边罡风乍起,眼前乾坤颠倒,我尚来不及反应,人已被他裹挟着以肉眼难觅的速度融入了凄迷的夜色。    眼前的景物飞速轮转,时间一长便觉得有些心慌意乱、目眩神摇,不知过了多久,“噗通”一声,屁股着地时的痛楚立刻让我醒了神,我一面揉着屁股直咧嘴,一面睁眼抬头,发现仿佛置身于山洞,四周昏暝难以视物,只有一缕淡白月光如薄纱般从洞口轻拢而下,落在那黑衣男子身上。他如鬼魅般立在我面前,不发一言,全副面目隐在黑暗中,只有漆黑的发丝随风轻舞,夜风之下,有一种道不明的神秘、不祥的气息。    或因恐惧,我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忙将手中的浣月镜递了过去,语带求恳道:“你要镜子尽管拿去,千万别杀我!”    黑衣男子依然没有说话,自我手中取过浣月镜,转身坐到了角落。    我大是松了口气,但惊骇提防之心一刻都不能稍减,脑中不停思索着脱身之策。深山的夜晚本就寒意浓烈,而山洞中常年不见阳光,阴湿之气更加砭人肌骨,我蜷缩在山洞一角冷得直打哆嗦,心下却蓦然一动,想到了借生火拾柴为由寻机脱身的法子。    思虑甫定,我壮着胆子,谨慎地问:“这位大侠,洞里这样阴冷,不如生堆火吧,既能取暖,火光又可驱赶野兽?”    他自顾沉默,仍不置一词。    寂静了片刻,我扯出张生硬的笑脸,又试探道:“生火拾柴这种粗活自然是由我来做。”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地起身,“您在这儿稍待,我去去就回。”    我蹑手蹑脚地向外挪去,直到出了洞口也不见黑衣男子阻拦,以为脱身在即,心下不禁欢欣雀跃起来,但面上喜色刚起,便听得黑衣男子苍凉的声音从洞中徐徐飘出:“山野之中猛兽环伺,你若离了此地,等不到日出就会尸骨无存。如果不怕,尽管走吧。”    他话音刚落,远处山巅甚应景地传来一连串幽长的狼嚎,如深谷中最冷漠的风,透过耳膜径自吹到了心坎里,不禁打了个激灵,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只觉心寒阵阵,再迈不开脚步。    我咽了咽口水,心中不由权衡起眼下的处境,那黑衣男子的目标是浣月镜,而我也已将浣月镜交予了他,他既已得偿所愿,犯不着再来为难我这个孩子。倘若我就这么跑了出去,恐怕真会如他所言,把这幅小身板喂了山中的猛兽。就当下而言,或许留在他身边更安全一些。    思及于此,便打消了逃跑的念头,回身堆了满脸讪笑,“大侠何出此言,我……我只是想在附近拾些柴禾罢了。”说完,借着月光选洞口附近的枯枝捡了一些。    将枯枝垒成柴堆,却又因为找不到生火工具犯了难,无奈之下,只得又向黑衣男子求助:“大侠,您身上可带着火折子?”    静了半晌,角落响起一声清脆的响指,随即黑暗中爆出几点萤火,翩跹着飘落在柴堆上,瞬间燃起了火苗,火光刹那熊熊,照得四下角落形影可见。    黑衣男子坐在离洞口最近的角落,遮面的竹笠已取下放在一边,我第一次清晰地看见他的正脸,不禁有些惊讶,那是一张与他料峭孤绝的身影截然不同的脸,玉面凤瞳,卓异灵秀,如此俊美乃我平生仅见。只是脸色却惨白得骇人,即便熊熊火光映照之下,仍显得触目惊心。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生机,蓄满了苍凉的死寂。    他仿佛就是个矛盾的复合体,生与死、阳光与阴暗,所有极端都在他身上有迹可循。    他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亦侧眸看向我,两人的视线甫一接触,我慌忙举手遮住双眼,一面急道:“大侠饶命,我不是有意看你的,我这人脑子笨,今日看到的事,明日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不对、不对,我现在已经忘了您长什么样了。”    “你觉得我会杀你?”听他冷冷道。    我点点头,顷刻之后忙又摇头,尽管我心里的确这么觉得,因为假如一个人孤身前来夺宝,被他夺去宝物的又非泛泛之辈,而且这个人刻意掩饰了面目,想必是不想被人知晓身份。对于看见他真面目的人,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应该最能令他放心,死人才会真正地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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