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路边到里面篮球场，沈泊雪大概目测了下距离。吃惊之余，立刻从兜里摸出一本掌心大的记事册子，翻开，在陆陈烟一栏下写上：臂力？ 以前沈泊修去校队训练的时候，总喜欢带上她，虽非心甘情愿，但沈泊雪到底是比一般人更了解篮球、更了解篮球运动员。 刚才那种臂力，即使是在全国联赛中，沈泊雪也没见过有几个人可以做到。 她心头一热，像是触碰到了希望，目光死死盯在陆陈烟的身上。 而被季风林的话羞辱到的职高胖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胸肌起伏，咬牙切齿的：“妈的，臭小子会打球啊？有本事进来比一场。” 此言一出，身后一帮职高的人全都站了起来，昂首挺胸，架势大得吓人。 陆陈烟肩膀往后一缩，摆摆手：“哦呦~还是算了吧。我会什么篮球啊？瞎扔的都是瞎扔的~” 说完，双手合十，欠欠身：“抱歉啦，大哥，我赶时间。再会再会~” 胖子“呸”一声啐了口唾沫：“怂蛋。” 见人服软便也没多纠缠，放他们走。 一旁的季风林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过过嘴瘾，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到时候打球不成，那帮猴孙子们换成和你打架。那不就糟了大糕了！ 可就在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余光突然扫到沈泊雪的身上。 他拽住陆陈烟，下巴往那方向指：“喏~” 女孩笔直站在那里，穿着白色宽松的长款卫衣，止到大腿根部，底下是一条黑色的打底裤，衬得两条腿又长又笔直，让人心头痒。 “她在干嘛？” “鬼知道。”陆陈烟不感兴趣，说完摇摇头，要拖季风林走。 可某人却突然改注意了，眯眼摸摸下巴，坏笑道：“大陆，和他们打。” “什么？” “打球啊！” “为什么？” 季风林嬉皮笑脸的凑到他耳边，被人一脸嫌弃的推开后，就只好压低声音凑近点：“这长腿美女肯定是对你有意思，你打场球给她看看，让她彻底迷上你，然后，” 他握拳，咬牙，一脸阴险：“拿下。” “滚蛋。”陆陈烟摆摆手，懒得和他在这里表演小品，自己一个人提腿往公交站台走。 季风林追上去：“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谢谢。” “陆陈烟！” “别烦。” “你今天是不是说什么也不肯打？” “对。” 季风林停下了，看着那背影咬咬牙：“你要是赢了，我这个月的零花钱就全部归你。” 就见前面的人丝毫没有犹豫。 双手抄着兜，路线陡然打弯、折回，手落在季风林肩上拍了拍：“成交。” 尔后，径直朝那群职高的学生走了过去：“来吧，怎么打？” 刚转身的胖子闻声回头，皱眉一脸不耐烦的表情：“你他妈不是不会打么？” 雨刚停，晚春的凉风带着湿气吹在人身上。 陆陈烟脱下校服，扔在一旁的木质长椅上，拎了拎袖子，食指和拇指举高齐眉，比划出半寸的长度，笑着说：“一丢丢啦！” * 腿起脚落，陆陈烟一米九一的大高个从积水上踏过去，留下一层层圈纹漾开。 “一对一斗牛，抢十。”胖子手擒脖颈，左右一掰，骨节疙瘩疙瘩的响。说完两眼落在陆陈烟身上，“怎么样？” “昂，可以。” “那好，”胖子哼声，“那就别磨叽了。开始吧。” 沈泊雪离得远，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个结果不错。她掩嘴咳了两声，脸色有些发白，从兜里摸出手机，准备录视频。 刚开局，陆陈烟带球，在右弧三分线处被胖子咬上了。 他两手交替运球往后退了一步，盯着眼前人上下打量了几眼。 目测这胖子一米七九，80公斤左右，这样的身量肯定是选择贴身战，想靠力量赢。 沈泊雪点点头，暗暗赞许陆陈烟选择后退、避免正面冲突的决定。 以他的身高，完全没有必要打近身战死拖，直接跳投、或者中投就可以。 可心理活动刚刚结束，陆陈烟就突然让所有人大失颜色。 只一瞬间，他毫不犹豫提肩运球，正面突破，上半身用力量强行把胖子撞了出去。闯进内线，三步、上篮。 得分。 连季风林都一怔，反应过来之后才抱着肚子笑得快昏死过去，竖起大拇指朝陆陈烟：“优秀，优秀优秀！” 这明显是在报刚才后脑勺被砸的一球之仇啊！ 不过也惹怒了职高的人，三五个围过来将陆陈烟团团包住：“妈的，犯规不知道啊？” “啊？抱歉抱歉，不太会玩球。这犯规的啊？”陆陈烟装得一脸无辜，伸手去拉地上的人，展示出自己的友好，“那这一球算大哥你的。真抱歉，抱歉抱歉。” 得了便宜再卖乖。 “噗——”季风林捂着嘴，也不敢笑出声，浑身一抽一抽的。 等这阵缓过去，才想起来什么，凝眸看向沈泊雪。 女孩还站在原地，录着视频，低头奋笔疾书地还写着什么，长发绑成马尾，也没什么过多的修饰，清清爽爽，文质彬彬。 这样的女孩，一看就知道是活在云层里的。 刚才在高二（2）的走廊上，她没能叫住陆陈烟，就把季风林扣了下来。 “你们还想打篮球么？”女孩伸手拦住他的去路，嘴唇发白，像是不太舒服。可说出来的话，却气势逼人。 季风林歪头打量她，滋一声：“你谁啊？” “我叫沈泊雪，刚转来一中。” “哦。” “你和陆陈烟都是篮球队的吧？我想请你们回篮球队来。” “蛤？”季风林胡乱撸了把头发，“什么意思？” “我可以帮你们。” 现在再回想起这姑娘说话时的神情，浅月弯弯，明明柔弱，却自带一股坚毅。 季风林手从兜里掏了出来，举到眼前，无力的张合两下。 “篮球啊——”他摇摇头笑。 去年11月，全国联赛的预选赛上…… “喂！想什么呢？” 远处传来的声音一落，季风林眼前就黑了，回忆被搅乱。 陆陈烟湿答答的校服飞过来罩在他头上。 “陆陈烟，你爷爷。把我发型都弄乱了。”他一把扯开校服，怒目圆睁要找人算账，视线却先落在了以胖子为首的那群职高学生身上。 一个个嘴巴张成鹅蛋，脸颊惨白，便秘一般。 “结束了，走吧。”陆陈烟拍拍手，仰头看了眼天空中鱼鳞般的密云，和云缝儿间洒下来的阳光，“赶时间。我妈早就吵着想晒晒太阳了。” 他穿黑色长袖衬衫，背影□□，阔步超前迈。直到搭上公交，从沈泊雪的视野里彻底消失。 10：1 除了首次故意犯规让给胖子的那个。他没丢一球。自己十投十中。 也确实赶时间，没浪费一分钟，速战速决。 “陆 陈 烟。”沈泊雪轻声念出那个人的名字，怔在原地许久没有知觉。 直到起风，有了寒意，她掩住口鼻咳两声，准备先回学校。 却不想一头撞在了身后人的胸膛上。 硬邦邦的。 “对不起。”沈泊雪按着脑门，还没看到人的长相，就先道歉。心里却在忖度，这人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是哪个学校的？”声音有点颓，像是闷在纸盒里回音。 “啊？”沈泊雪寻声抬头。 明明不下雨了，可眼前的人还撑着伞，留了脏辫儿。和声音完全不同，五官相貌就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十五六的小男孩。 不，也不能说小，他比一米七一的沈泊雪足足高了一个头。像是CG插画封面上那些个性十足又纨绔、不肯听话的小男孩。 “刚才那个穿黑衣服打球的，是半台一中的？”男孩又问一遍。 沈泊雪猜他是指陆陈烟：“……嗯。” “谢谢。” 很礼貌，问完，男孩就撑着扇，消失在街头拐角的阳光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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