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府被封这几日以来,我同姐姐都在城外破庙中容身。原本玉蟾国宗那里可栖身,然一方面因它在城外山中,路途遥远,不便于打听消息,另一方面我师父紫阳真人云游未归,我不大想给国宗中人惹麻烦,是已我同姐姐便在这方破败不堪的庙中暂且容身。 姐姐同我出了监牢后,考虑到明日要去将军府办事,须得整理整理形象,免得影响办事效率,因而不打算再回破庙。可我们如今一身衣服又脏又破,又身无分文,要去哪里收拾打扮自己。 “姐,咱们回家去。”我想到家里应该还能找到两件可拿的出手的衣服,尽管整个葛府有可能已经被官差搜刮干净。 “可是,可是大门都被被封了,我们如何进的去啊?”姐姐一脸愁容,看的我想哭。 想当初我要去玉蟾国宗拜师学艺时,我爹撒泼打滚,喝药上吊,简直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来极力反对。他说,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一个闺房女儿变成糙汉。我想,可能我爹对学艺这事有甚么误会,不过我也懒的解释,趁他正在上吊时,溜出家门,一路爬上玉蟾国宗所在的玉蟾山。 他爷爷的,这玉蟾国宗也忒高了些,待我爬上去了,一口气便只剩了半口,跌跌撞撞,也不知怎么的,就跌进一人怀中。 那人捻了指尖,在我手臂上捏了捏,沉吟道:“嗯,不错不错,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好材料。” 后来才知道,十分看上我的人,便是国宗中辈分最高的玉鼎真人,我也便成了他老人家的第三个俗家弟子。 我家大师姐,我倒是常见,至于那位二师兄么,师父也只提起过他一次,我总怀疑这人是师父为了脸面,虚构出来的。我才不信世上果真有悟性奇高,一点即通的武学奇才。 就师父那几根花花肠子,我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来,无非就是显摆自己收了个我们谁也比不上的厉害徒弟呗。 哼…… 我在国宗待了几个月后,回到家里,爹一见我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女大不中留啊女大不中留。继而又庆幸道幸好我没学那甚么武艺,不然变成个糙汉,他可怎么同我那死去的娘交代。 我爹是这个世界上我见过变脸最快的人了,简直没有其一。我家生意之所以做这么大,简直多亏我爹这一拿手好本事。 他还在那里痛心疾首时,我跑去厨房拿了把菜刀,又跑回来,在他面前扎扎实实露了两手后,我爹一张皱做一团的脸登时笑开了花。 “我儿出息了!我儿出息了!咱家终于不用再请护院了,请护院的钱,终于可以省下来了。我终于能同你那死去的娘交代了!” 是已,我从此光荣的担任了护院一职,我爹常对我说,要凶些,再凶些,这样才不敢有人打我家的注意。 拜我爹和师父所赐,我将姐姐安顿在墙角后,自己则翻身跃进了院中。 他爷爷的,那魏混蛋简直毫无人性! 我们葛家虽不是甚么显赫之家,但也算的上鼎盛殷实,而如今整个葛府,简直成了个垃圾场。入目不再是整洁的房屋漂亮的花园,而是满地的瓷器碎片、书画纸张,就连姐姐最心爱的那把绿绮琴,都给那些混蛋扔到地上踩了个稀巴烂。 若我爹回家,看到他辛苦收藏半辈子、宝贝般的那些古董器皿如今全变成了瓷器渣滓,非得要了他的老命不可。 天杀的魏混蛋,这笔账,我会牢牢记住,总有一天,叫你还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抹黑进了姐姐的房间后,从地上摸索了半截蜡烛点上,方才看的清眼前。 姐姐向来喜爱整洁干净,她的闺房,乃是我们整个葛府摆设最精致,装整最雅洁的房子。我从地上捡起几件被踩的全是灰尘的衣服,又在已被翻空的衣柜中看了一会,最后在床后的衣架上找了一身幸存的衣裙。 然而衣服有了,首饰却不曾找到一件,若那位将军大人要见姐姐,总不能连个首饰都不戴。 如此寒酸,让人笑话。 我向来不怎么戴首饰,嫌繁琐,姐姐身上原有的,又都卖掉打点牢差,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该去哪里弄副拿的出手的首饰来? 简直愁死个人呐! 我回到自己房中,摸索来摸索去,只找到一身我出门时常穿的月白色箭袖劲装。男装就男装罢,总比没有好。 出来的路上,我一直寻思着自己自己有没有藏甚么私财在哪里,没给官差搜刮去的…… 果然,我似乎隐约记得前两年偷了我爹一锭金子埋花园里那棵老槐树低下来着,好像为了给将来行走江湖积攒盘缠。我又跑去柴房找了把锄头,一溜烟再到后花园,寻着记忆将槐树周围掘地三尺,果不其然,还真有那么一锭闪着耀眼金光的东西从土里被我给刨了出来。 我这辈子,从没像此刻这般,这么爱过钱。 将冰凉的金块抱在怀里,我几乎快要哭出来了。那个激动啊,简直没法形容。 沿原路出来后,我们将那锭金光闪闪的金子换成了一包碎银子,又给姐姐置办了一身新衣服,买了一套上档次的首饰,最后找了家客栈过夜。 当夜,月光清朗,窗外桂花香阵阵扑鼻而来,我躺在床上,虽然紧张,却也睡的安稳。 夜长似水,我竟还做了梦。 梦里,我变成了一只漂亮的鸟儿,却被关在一只笼子里,而那笼子,非金非银,不知为何物所造,将我困的结实。 我向来不大迷信,且一心惦记着今天要办的事,因而早起便将这梦忘了个干净。 姐姐已早早梳洗打扮罢,正等我一同用早饭。姐姐脸色甚惨白,眼眶发黑,看的出她一晚没睡。我又拿来胭脂水粉,将她仔细打扮了一番,临走还安慰她,让她等着我的好消息。 从前出门,总有管家同奶娘跟着,凡事都不需我亲自动手的,可如今,我要独自一人前往将军府,心里只觉空空的。然而想到爹的性命,我们姐妹的遭遇,前方哪怕是座火山,我也必须闯要过去。 官宦人家的府邸确是我们寻常百姓家不可比拟的。单将军府的大门,那气派,就十个我们葛家的门也比不上了。 我走到门口,仰头向门上看,把守大门的护卫便立刻下了台阶,跑到我面前,厉喝道:“将军府外,闲杂人等,不许近前!”喝罢,又将我狠狠推了推。 我勒个去,赤,裸,裸的狗仗人势啊! 要不是姑奶奶我今日来求人,看我不一掌劈的你满地找牙。 所以,我还是得给这看门狗弯腰不可。 “大哥,我并非闲杂人等,我乃京城第一美人葛流萤的妹妹,有要事前来求见你家将军,烦请大哥通报一声可好?” 说话间,从腰中摸了把碎银子悄悄塞进那护卫手中,谁知,那护卫再次厉喝一声,“求见就求见,何故贿赂我,还不赶快把你的东西拿走。” 咦,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看来这将军府的护卫,非同一般呐! 我立刻收起碎银子,再次陪笑道:“大哥,是我不识时务,您见谅您见谅。” 这护卫听到姐姐的名号,态度明显转变了很多,看来果然还是“京城第一美人”这面旗帜好用! “你这小姑娘,何故一身男子打扮,我们将军府又不会只接待男客人。” 那护卫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亦跟着无奈的摇了一回头。 “你来的不是时候,我家将军去南疆退敌了,不知何时才会凯旋还朝,你且回罢,待将军还朝,再来请见!” 我去,好巧不巧,他怎么这个时候还在打仗?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离开,坚决不能。 “将军不在,你们老侯爷也行,郡主也行。”我立刻降低了标准。 将军大人的老爹乃是军功赫赫的当朝元老,封一品军侯。将军大人他娘,乃是镇守北疆、名震四海的镇北王家的掌上名珠——塞木郡主。 若论除了将军大人自己,这世上能做得他主的,无非也就这两个人了。 那护卫犹豫片刻,又将我仔细打量片刻,末了,似乎终于确定我是个无害的女娇娥,这才叫我在原地侯着,自己前去通传。 我又将昨夜想了一夜的话在脑子里细细过了一遍,待确定无误时,那护卫已通报出来。 “葛姑娘,郡主有请!” 我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别说要我去见甚么郡主,就是去见当今皇帝,我亦不会怯上半分。然而一旦当有事要求他人时,从前那些豪情壮志连同铮铮骨气瞬间便会消失殆尽。 我跟随那护卫一路进将军府,也不知走了多少进院子,这才到了赛木郡主所住的内院。我当下心中甚纳闷,郡主为何会选择在内院见我,而不是一般见客的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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