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时乔起身,拿起一旁的浴衣套上,走到窗边“唰”地拉开窗幕,面前便只剩一层纱帘。屋内一下亮堂起来,对面楼顶的聚光灯在纱网的过滤下收起了棱角,月光般柔和。床上,地上,一片白茫茫。 安维弈仍旧慵懒地躺在床上,拿起手机查看了短讯,随即又关掉。屋里很乱,衣服遍地是。 “我们交往吧。”他看着女孩儿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别忘了,你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她可以不是。” “不要。” “那我们这算什么?”男孩儿挑眉,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无所谓。 女孩儿翻身上床,凑近他,近到鼻尖快要相碰,嘴角一斜,笑了。 “偷情”。 大清早,计舒文坐在自家车副驾驶的位置重新涂好唇蜜,拨了电话,却得知对方已经关机。又拨了两次,仍是关机,她把手机往包里一扔,调大广播的音量。 到学校发现时间还早,站在校门口她又拨了一次。 “又关机,安维弈你去哪了!”女生嘟囔了一句,就感觉左肩搭上一只手。 “找我吗?”安维弈出现的正好,再晚一点估计计舒文就要发飙了。 “给你打电话,怎么关机?” 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在她面前晃晃“没电了,昨晚网吧通宵。” 计舒文还要开口,就被安维弈揽住,他的手在她后背轻拍一下,“走吧,给你买了蛋糕。” 两人这才进入大门,从学生们的瞩目下穿过人群,进了教学楼。 “哎,那个是安维弈和计舒文吧?”高一小女生拿着牛奶,看着二人的背影,“舒文学姐好漂亮,还那么瘦。” “是啊是啊,都那么好看,两人多般配。”旁边一个小女生附和道。 “可惜啊,还以为校花会跟男神在一起呢。” “男神?你男神那么多,说的是哪个?” “我哪有那么花心,还不就是安…”女生还没说完就去和一旁的朋友笑闹。 校园八卦总是学生时代经久不衰的话题。作为新生,对于学长学姐,特别是计舒文这种美女,从来都只是仰望。 经常地,许多女孩子会不经意地模仿她。比如,今天计舒文穿了件枚红色的开衫,过不了一周,学校里就会出现淡红色、枣红色、樱桃红等各式各样的红色开衫,她们相信穿上相似的衣服会和她一样气色好。 虞时乔看二人走远了,才从树后现身,走进校园。秋风吹过,路边桂花的香气飘散开,遮住了她身上和安维弈相同的沐浴液味。 三楼第一间教室是一班,计舒文和安维弈的班级。虞时乔匆匆走过,在后门往里瞥一眼。计舒文正趴在安维弈的桌子上说话,他在喂她蛋糕,时不时再揉一下她的头发,像真正的情侣一样。 迎面,几个学生会的人在挨班检查穿校服的情况,正好撞上她。 “没长眼睛啊!”领头的女生大叫。 虞时乔也不理她,自顾自往前走。 “哎说你呢,站住!”那女生又喊。 “怎么,我没穿校服?” “你撞到我了。” “这是新的校规?” 学生会女生语塞,一旁的干事拉了拉她的袖子“别,她是五班的。” “算了,你走吧。”领头女生摆摆手,拿着名册进了一班。 五班别惹,人很混。 “舒文姐,你找我。”第一节课间,同班黎清晃荡到计舒文的桌前,摊开上课时收到的纸条。 “总叫我姐,我又不比你大。”计舒文拿过书本看似不经意地盖在纸条上面。 “安维弈女朋友,我可不得叫声姐吗。” “昨天你们玩什么了,又通宵,我看他眼圈都发青。” “我昨天家里有事,没跟他一起。”黎清把左手插进裤子口袋,“怎么,查岗啊?” “不是,我是觉得网吧那种地方太乱,有什么不能在家玩的。” “我们玩的那都得联机,坐一起方便。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安家老爷子在家,哪能受得了这一帮人乱喊乱叫的,体谅,多体谅啊。” 计舒文垂下眼睑,“这样啊,那你快去看你小女朋友吧,最近这个眼光不错哦。” 黎清也只是一笑,晃晃悠悠走了。 她看黎清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迅速拿出手机拨号,“帮我查查安维弈最近在玩什么,回头教我。” 手在书下已经把纸条揉成了一团。 “哎,这儿!”黎清在楼梯口拦住安维弈,“你媳妇查岗了。” “问什么了?” “问你晚上上哪逍遥去了呗,我可没出卖你。”黎清挨近他,“玩什么,下次带上我?” “带不了。”安维弈在他肩膀上用力打了一拳,走回教室。 靠,这世道偷腥都这么横了? 黎清看着他的背影笑意渐浓。 放学的铃声刚响,五班的几个混混拎起书包就冲出了教室,勾肩搭背地商量着晚上去哪儿喝酒,全然忘记还在黑板上布置作业的老头儿。虞时乔倒是不急,书本仍翻开在第32 页,一手托腮一手转笔。坐的位子靠窗,她也就偏着头向外看。 铃声响后一刻钟,安维弈和计舒文的身影出现在楼下。他们两个走在中间,前后是几个朋友说说笑笑的,黎清搂着女朋友溜达在最后。每天放学都是这幅情景,一帮人扎堆儿。 待校园里静下来,虞时乔才开始收拾书包出门,像往常一样独自回家,只是今天特意避开人群走了公园。她在小路上怔站了一小会儿,又快跑回家。 正掏出钥匙,听到有人叫她。 “乔乔啊,过来过来。”隔壁家爷爷在太师椅上冲她招手,“拿两盆花,这都是新开的。” “不用了爷爷,您留着吧。” “我这养多了,再说你妈没少帮我们老两口,这两盆,哝,拿回家去,让你妈做些糕点啊花酱啊什么的都好嘛。” “那…谢谢爷爷。” 虞时乔向老人道了谢,端着两盆茉莉回家。 刚要踩上自家的地板,一团橙色从天而降,“咚”地落在她脚边。她看清楚是个橙子后松了口气,幸好不是酒瓶。 “臭丫头还在外面乱晃,马上学习,别回头搞得跟你妈似的,屁都不会!”虞父坐在沙发上,看着虞时乔进门,桌上摆着一袋花生米,几个玻璃酒瓶,有两个底已经成了碎片,满地的花生皮。 看来他又发火了。 “我跟你说话呢,滚屋里去!” 在虞父还要发火的档儿,手机响了,铃声调的很大,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喂?哎罗总,你好你好,对对对,我是。没有,在家闲着呢,哦,你说上次那个….” 看他拿着手机欢天喜地地进了厨房,虞时乔悄声走向主卧。果不其然,虞母背对着门坐在床上。 屋子不大,但是十分整洁,床角仔细掩好的床单,床头柜上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闹钟,还有床上刚刚收进来还未整理的衣物,无不展现着女主人对家的用心和付出。窗帘半开未开,女人鼻子一下下抽气。 她又哭了。 每次她哭的时候都会先拉上窗帘,人都好面子。 “他又打人了?” 虞母听到声音慌张地用手背抹了抹脸。 “没办法,你爸也是心烦。” 虞母年轻时候很漂亮,又心灵手巧。她是个爱生活的人,平日会学做些小糕点,养几盆盆栽。嫁给当初小有成绩的生意人之后,辞掉工作当一个全职太太。起初虞父也是个帅气挺拔的年轻人,但随着年岁增长,生意上又诸多失策,奔波应酬,成了现在未到五十就头发花白,挺着啤酒肚酗酒的暴躁中年人。近几年,开始家暴,任何不顺心的事都会以虞父抄起扫帚打得虞母满身淤青结束。 虞时乔时常想,妈妈是个好女人,不应该受这些苦。爸爸也曾经是个好男人,也不应该为生计闹得妻离子散,所有的一切都归咎于那该死的生意上。 她一度梦想着让父母变回从前快乐的模样,在这个时候安维弈开始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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