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虞时乔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人在有心事的时候确实是会失眠的。 这是她第一次从安维弈身上嗅到别人的味道，很淡，像茉莉花。 他又去见了新的女孩子？ 安维弈跟她说过，她是他第一个得到过的人，现在看来是有第二个咯。为什么他会去找别人，是自己变丑了吗？ 她胡思乱想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还是说他有新的喜欢的人了，他说过对自己是有一点喜欢的，有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那么现在呢，自己还是被当作一个交易伙伴吗？ 这天她做梦了，梦里都是断断续续的片段，有安维弈好看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带着他标志性的坏笑。 还有不知道是在哪一个晚上，他靠在浴室门边玩手机，虞时乔从浴房的玻璃门里探出头让他递毛巾，安维弈拿着毛巾过来，单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顺手就把毛巾盖在了她的头上。虞时乔瞪了他一眼，他似乎感受到了凑过来亲一下她的额头，又看着手机走回门边。 还有，他带她去吃小龙虾，两个人总是在盘子里只剩下一只的时候停下来，就停一下，马上开始抢，总是虞时乔赢，安维弈会说下次留给你，然后每次都食言。 然后闹钟就响了，虞时乔从床上爬起来，手不自觉地去摸安维弈睡过的那半边床。她使劲摇了摇头，套上校服出门。 这个季节早上有点凉了，连袜的打底裤也顶不住，她裹紧了毛线外套走向街口的汤包铺子。 刚到学校椅子还没坐热人就被揪了出去，今天是她第一次参加学生会的活动，第一个就是早间巡查。 “真不巧，排到我们两个一组。” 方源奈扔给她一个深蓝色封皮的本子，虞时乔翻开，里面是一页页表格，前十几页都写得密密麻麻，后面字就越来越稀疏，最近的几页干脆就只在评价栏写了优。 她合上本子，“是巧吗，要是那么不情愿部长你怎么可能不换掉呢？” 方源奈接不上话，作势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赶紧走吧。” 需要巡查的只有高一和高三，国际班的高四由校长和主任亲自督查，高三普通班面临压力巨大的高考，国际班正在“转型”时期，高一新生刚进校，心都还在初中的管制模式下野着，两个年级都需要严加管教。 分开前方源奈嘱咐她，“要如实记录，别搞什么小动作。” 虞时乔走进高三教学楼，一手翻开蓝色封皮，另一只手准备好笔。 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手上这个本子的字迹，加上她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居然被安排来巡查高三，太奇怪了。 第一层，班里都安安静静的，偶尔几个交头接耳的也尽量压低声音，她一班班走过去，并没有着急在登记册上写任何东西。 第二层明显活跃了许多，吵闹的声音虞时乔在楼梯上就听得到。她刚出现在第一间教室的门口就有传来一阵尖锐短促的口哨声，有人坐在桌子上以这种方式给她打招呼。 她略微侧目，轻轻扫一眼，仍旧抱着本子往前走。 “学生会的同学，今天换人了？” 第二间教室的门口站着个女生，剪着日系短发，薄薄的刘海搭在额头，一股学生气。女生跟虞时乔搭话，靠在教室门口，右手食指勾着一个金丝框的眼睛。 “学姐好。”虞时乔不认得这个人，只能礼貌地打招呼。 “哎，你去那个班帮我把东西拿回来。” “什么东西？” “一本小说，我借给了那班的一个胖子。”女生说着一边往自己手指的方向望，“她就坐门口，你过去敲敲她的桌子说隔壁班有人追债，她就懂了。” “好。”虞时乔爽快地答应了，转身就往刚才吹口哨的班级去了。 门口只有一张桌子，桌子的主人正趴着补觉。她敲了两下说明来意，胖学姐从抽屉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书递给她，又继续睡觉。 “哟，这个小学妹没见过。”吹口哨的男生走过来，“高几的啊？” “学长好，我高二。” “高二的。”男生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回头跟不知道什么人说，“问什么就答什么，真听话。” “别走别走。”他又叫住虞时乔，“也帮我个忙呗？” 虞时乔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看着他。 “看我干嘛，我不会为难你的。”他说着拿出个像是练习册的本子，“把这个交给这书的主人，等她写完了再给我。” “好，我会跟学姐说等她写完了交给这班爱吹口哨的学长。” “不不不你理解错了，我是说你得等她写完了再给我拿回来。” 虞时乔看了眼手表，“对不起学长，我还要去查别的班，我会告诉学姐让她还给你的。” “怎么学生会看不起人，这点忙都不帮？” 她静了一下，“好吧，学长等一会儿。” 她拿着本子又往刚才的班级去了。 “不要脸。”日系学姐骂了一句，从身后的桌子上抓起一支笔就翻开奋笔疾书。 虞时乔虽然不会做这些题，但也看得出来她在胡写，因为她所有的空，不管是选择题还是填空题都写了A。 圆柱体的体积是（A） 此事件的概率是（A） 函数的表达式是（A） …… “我听说过你，博英高中十大最美女生。”日系学姐的四指抚上额头，“第几来着？” 虞时乔抱着登记册，佯装认真看起来，并没有要搭她话的意思。 女生把手一甩，极其潇洒的样子，“想不起来不管了，我是想说你真人比网上好看。那张竞选照片拍的真是不怎么样，一看就是偷拍。” “谢谢。”虞时乔一句道谢算是回应。 “把这个还给他吧，摔在他的脸上。”学姐说着，食指勾起夹在衣领上的眼镜。 “她说什么了？”吹口哨的学长接过练习册问，“说没说想我？” “学姐说把练习册摔在你的脸上。” 班里的男生顿时哄笑一片，纷纷开始起哄。 “哈哈哈，你要被家暴了。” “樱子厉害啊，摔在脸上。” “她没过来打你一巴掌就不错了。” 哄笑声中虞时乔总算听明白了，这两个人把自己当信差传情呢。 男生爽朗地一笑，也没生气，“你再帮我问问她想我了没有？” “有”字的尾音戛然而止，男生往门里靠了靠，虞时乔感觉身后有阵风。她回头去看，只看见背影，是两个很高的男生，穿着高三的制服，衣服熨烫得十分齐整，一丝褶皱都没有。 隔班门口的日系学姐把半个身子歪出来，好像是在跟他们打招呼。两个男生相继侧脸，回应了句什么。时间太短，她只看了个大概，果然高年级的男生质量比较好。 “哎学妹，看什么呢？” 她把头转回面对着说话的男生，看着他的脸，自己刚才的念头就被否定了。 “看走过去的那个，怪不得。” 虞时乔听他的口气奇怪道，“那两个人是谁？” “右边那是安祖涵啊，你们女生的大众男神。”他说着往外探了探头，“怎么，没看出来吗？” 哦，安祖涵，传说中的博英之王。 她没有再逗留，赶紧抱着本子往楼梯走，这才发现通往三层的楼梯上设置了路障无法通过，怪不得国际班的安祖涵要从二楼穿过。 虞时乔沿着安祖涵刚走过的路经过二层乱糟糟的班级后右转，从紧急通道往上。三楼只有两个班级，都是国际班，安祖涵在其中一个。 刚想猜猜他在哪个班，她就看见了本人。 安祖涵站在讲台上正往黑板上写粉笔字，她刚好往班级里探头，他停笔转头，面向门口。 前一笔散落的粉笔灰还没有落下，在缕缕阳光里现了形，他的头发被照得显出棕色，视线刚好放在她脸上。 就只是一瞬，虞时乔的视线在班里搜寻不到，转而望向讲台，他早已经收回视线。 两道好奇的目光没有交集，刚刚好错过。 有女生去拉前排的窗帘，问安祖涵晒不晒。 他回答说还好，要是她晒就拉上吧。 “同学要打优秀哦。”前排有个男生冲虞时乔打招呼，“不打优的话是追不到男神的哦。” 安祖涵回身扔他一个粉笔头，男生笑嘻嘻地受了这一下。 虞时乔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快速地写了个优就回班了。课间交登记册的时候她见到了笑吟吟的方源奈，虞时乔明白，这是坏笑，不怀好意的那种。 “怎么样顺利吗？” “新人都不会让去检查高三，是个干事都会懂什么叫带新人，都会不好意思干这种事，只有你方源奈作为部长随意挑换不会被人闲言碎语。”虞时乔把本子放在她怀里，“没人敢。 “源奈。”计舒文来了，看见虞时乔之后惊了一下，“你进学生会了？” 虞时乔点头。 计舒文剜了她一眼，“走吧，维弈等着咱们呢。” 你要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计舒文这样对虞时乔，那你肯定是个男生，通常对于几个要好的女孩子来说，朋友的敌人就是敌人。 傍晚放学前卢文葵照例要询问几个学生会新人第一天的工作情况，不知道听了方源奈什么乱七八糟的回馈之后，她单独找了虞时乔。 “你最出众的就是这张嘴吧，把什么都说的特别好听，我现在可不能保证过了考察期你还能留在学生会。” “我想问你个问题。”虞时乔拿起笔在面前的纸上写写画画，“十块钱分成两份，你一块我九块，只有这一个分发你要是不同意就不可行，你会要这一块钱吗？” “你在比喻什么？”卢文葵问。 “你先回答我。” “一块钱而已，九一比不公平我为什么要同意？” “如果现在你很饿很饿，一块钱可以买一个汤包救你的命，你会不会同意？” 卢文葵想了想，“我会同意。” 虞时乔放下笔，“就是这样，加入学生会对于我来说就是那九块钱，对于你来说却不是那一块钱。” “什么意思？” “对于你来说这一块钱就是代表计你和计舒文之间的关系，你不满意她很久了吧？” “没有。”卢文葵的眼神有点闪躲。 “无所谓，你要是嘴硬我也没办法，这一块钱的意义和刚才一样，要看它对你来说的重要程度，你要是觉得你的努力可以让她白白抢走你大可以不管不顾，可我就不知道你的心到底有没有这么大，容不容得下这种虚有其表的友情。” “你为什么会帮我？” 虞时乔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句话，写好后把纸张转个方向对准卢文葵。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卢文葵扫了一眼，说：“去圣语的日子就在明天，你还是用心想想怎么增加自己手里的筹码吧，有我这一票并不能起多大作用。” 虞时乔收了玩味，“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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