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卧室有一面飘窗，透过白格子窗往下看，院子里立着一盏荧蓝色花园灯，隐隐照亮旁边的工具房和车库。 顾悠趴在窗台边，对自己将要生活的环境充满好奇，她转过身看到正在铺床的男人，好心情顿时破灭。 “难道你要和我睡一起吗？客房好像没有床。” “客房什么也没有，何止是床。”Lee将塞进新枕套里的枕头抖抖正，“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你不介意。” “介意。”顾悠小小咳了一声，“我介意。” 壁垒打破。明明一个小时前还是敌人，现在居然开始商讨同床共枕的事宜，对方的善意让步令顾悠觉得他是在弥补某种愧疚。 Lee放回枕头，拿走床头的烟灰缸扔进废纸箱里，“我睡沙发，现在这里归你了。” “谢谢。”顾悠爬上整齐的床铺，由衷说道。 真正算起来，这应该是她在S国睡的第一个安稳觉，精神一放松，积攒至今的所有睡意一股脑儿地全爆发了。 她睡得很沉，一直睡到敲门声响起。 “请进……”声音有气无力。 遮光的窗帘使房间保持着“夜间模式”，门外走进来的人拉开它，明媚的日光立即争先恐后地洒进卧室。 女孩眯起眼睛，把头蒙进被子里蜷缩起来，宽大的床上隆起小小的一坨。 忽然热乎乎的被窝里钻进一丝凉意。 “我没发烧。”顾悠拂开额头的手。 Lee甩了甩万年不用的体温计，停下来瞄了一眼，继续甩。“现在已经下午2点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17个小时？”她撑起身体坐起来。 “Wow！”门口响起一个热情的声音，“这就是你收养的小孩？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她叫什么名字？” 这位先声夺人者是一个满头脏辫的帅气男子，体格中等，肌肉结实，顾悠一眼就认出他是那天在电梯里救自己的人，用那个R国恋童金鱼佬的话说，是费丹的走狗。 Lee把体温计递给她：“她叫李小悠。” 顾悠：“……” 蛤？ 里弗斯走到床尾，把一堆袋子丢在床上，赞扬道：“这名字听起来萌萌哒！你好，李小右，我叫里弗斯，是你粑粑的朋友。” 顾悠：“……”能不能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她塞好体温计，看着面前袋子里的东西，回过神，扯出来看了看，一件字母套头衫，再一扯，一条花呢子裤。 “不客气。”里弗斯咧出一口白牙，“我让朋友直接从总部拿货，不要钱，里面还附送一只泰迪熊，叮！” 恰好这时顾悠从某个袋子里扯出一个棕色小熊，她立刻将其重新塞回去，动作简单粗暴。 “好吧，你不是很喜欢……”里弗斯讪讪道。 两位男士体贴地离开，给女孩留出单独的梳妆空间。里弗斯翻了翻厨房，只掏出了一颗发芽的土豆，当场就对房主给予严厉批评，然后自告奋勇地出门买菜去。 顾悠洗漱完毕从楼上走下来，转了半圈，在后院里找到正在修车的抚养人。 她踢了一下车旁盛着汽油的铁桶。 Lee闻声从车底滑出，女孩穿着衬衫和牛仔裤，散着乌黑的直发，颇有气势地叉腰站着，他忍不住吹了个口哨，“这根牛皮腰带你是在哪找到的，我以为已经丢了。” 顾悠瘫着脸指了指自己的胯。 “怎么了？”Lee挺腰坐起，用布擦了擦手，“裤子不合适？” “内裤上有个洞。”顾悠右手半握放在腿间，“这里。” Lee看着她的动作没说话，半晌后，突然抿嘴低下头，小声闷笑起来，顾悠一脚踹他腿上，结果笑声更加放肆了。 她有点不开心：“你是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我想应该是里弗斯的朋友搞错了你的性别。”Lee竭力绷住脸，抱歉地看着她，“下次我带你去百货商场重新买一件可爱的小波点，别难过了，先让我看看体温。” 顾悠用缠着纱布的右手别扭地把体温计拿出来，递在他手心。 Lee看了一眼温度示数，问：“你是不是没放好？” “我本来就没发烧。”顾悠绕到车旁，发现这辆车就是上次被自己偷了钥匙的吉普。 Lee觉得她行为有些鬼祟：“为什么你左手一直藏在身后。”他偏过身体瞅了瞅，女孩立刻后退一步躲开，他眯起眼睛，“什么东西？” 顾悠背靠着车门，伸直腿，黑嗓宛如破风片：“你刚才问我在什么地方找到的腰带……”她一边说一边伸出左手，同时抬起右手托住，“我在小阁楼上发现的。” 女孩双手举着一把锃亮的狩猎沙鹰，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男人的脑袋。 Lee脸色登时变了：“这把枪一点也不好玩，顾悠，放下！” 他的表情完完全全取悦了她。顾悠明知故问：“为什么不好玩？” “后坐力会废了你的手腕，你右手还没好完全，难道左手也不想要了吗？”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我要试试。” 这已经变成诡辩，不开枪吃不到苦头，Lee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集中注意力盯着她的食指，伺机抢夺。 屋檐下传来一声女人惊呼，Lee分了一下神，眼愣愣地看着女孩的小手扣下扳机，他心跳顿然掉了一拍：完了！ “咔”的一声轻响，预想中的糟糕场景并没有出现。 没有子弹。空枪。 Lee：“……” “你们在干什么！”丽莎从屋子后门处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Lee立即攥住顾悠的小臂把人拉进怀里，夺下枪直接扔进车底。 顾悠看着跑过来的漂亮金发女人，闲闲地问：“另一个目标？” “这是我姐姐，丽莎。”Lee压低嗓音，有点咬牙切齿，“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他抱着顾悠站起来，瞬间换上和颜悦色的表情：“午安丽莎，几天不见，你看起来更加迷人了。” 丽莎冷着脸：“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女孩刚才拿着一把马格南。” “你没看错，沙鹰，模型枪。”他言之凿凿，温和地摸了摸顾悠的头，“这是我刚收养的女孩，小悠。” 听到“收养”，丽莎一下子转移了注意力：“你收养了孩子？从哪收养来的？这么漂亮！” “厄多尼医院，父母刚去世。”Lee颠了颠怀里的女孩，“她不太喜欢说话，有点内向。” 有点内向的顾悠对丽莎开朗地笑了笑，主动打招呼：“Hello，Lisa~” “你好，小悠。”丽莎意味不明地瞥了Lee一眼，“她看起来似乎并不内向。” 被打脸的Lee先生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用影视作品里的常规套路为自己解围：“情况罕见，看样子她很喜欢你。” 丽莎对这个回答异常满意，决定好好款待这位小姑娘：“晚饭我来做吧。” Lee：“……” 突然胃疼。 丽莎离开后，Lee拿回车底的枪，揪住准备逃走的顾悠，快步往屋子里走。 里弗斯抱着食材，一走进门就看到Lee拐着女孩的腰往楼上冲，手上还拿着一把枪，女孩一脸万念俱灰的模样，仿佛在说：你开枪吧，反正我的心早就死了。 他急忙嚷道：“干什么！快把小悠悠放下！” Lee刹住脚步，把食指放在唇间，瞟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发出暗示信号，可惜里弗斯并没有接收到他的脑电波，愈发高声咆哮：“你疯了吗？你不能这样带孩子，这是家暴！你不是答应帮我修车的吗？你修好了？你把我的钥匙搞丢了，现在还想耍赖？” 顾悠灵魂回体，嗯？他的车？ Lee：“……” 啊，朋友再见。 他直接抱着顾悠冲进卧室锁上门，把人丢到床上。 顾悠在床上弹了两下，爬起来坐正，看着他在床底开了什么不知名的机关，滑出了一个钢台，上面方方正正摆着各式各样的枪备。 Lee拿出一枚子弹给她看了一下，“0.44英寸。”他将子弹装枪，单手拉套筒上膛，“你想试试？” 顾悠脸色苍白起来，他猛然抱过她，手把手地带着她握枪，对准着飘窗外，凶凶道：“那就试试！” “李月白。”顾悠突然用汉语小声唤道。 Lee身体一僵。 “放开……”她开始发抖，胸口随着喘息上下起伏，“放开我……” Lee陡然明白过来，丢开枪，迅速把女孩的衬衣扣子扯开，脱到手肘处反捆，抽开皮带将脚脖子也捆上，然后往床头一丢。 “忍着。” “……” 顾悠咬着嘴唇，毒瘾发作，不一会儿就抖成糠筛，眼前变成黑白默片：没有颜色，没有声音。 最严重的时候也不过是失色，这是她第一次忍到失聪，世界仿佛都不存在了。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Elisha！快冷静！有话好好谈！孩子是无辜的……” Lee置若罔闻，突然伸手捏住顾悠的下巴，命令道：“别咬嘴唇，顾悠，张嘴。” 顾悠眼神空落落地看着他，什么也听不见。 “听话，嘴唇要破了，别咬着。”Lee看着她越来越深的咬印，实在看不下去，索性将左手中指用力抵进她唇间，“咬我，乖，咬我。” 顾悠终于有所反应，松开嘴唇，含住他的中指第二关节狠狠咬住。 Lee一口凉气进肺：“真他妈疼……” 女孩身体不断痉挛着，湿挂挂的汗水转眼间就浸透了身上的白色纯棉小背心，洇成大片水痕，顾悠感觉自己难过得快哭了，却一滴泪也挤不出来。 唇齿间尝到一股奇怪的汽油味，仅存的味觉还在工作，她恍恍惚惚地想：我应该吃点辣条，说不定会好受些。 正当她苦中作乐的时候，耳边似乎隐绰能听到声音了： “Twiwinkle……little star， How I……wonder what you are， Up above the world so high， Like a diamond in the sky……” 里弗斯趴在门外听了半天，傻傻地回过头，丽莎急忙问：“怎么样？真的打了？快想办法开门啊！” “没，没打，他在唱歌。” “唱歌？”丽莎瞪大双眼，“唱歌干嘛？” “呃，大概是在哄孩子睡觉。” …… “When the blazing sun is gone， Whehing shines upon， Then you show your little light， Twiwinkle，all the night。” 顾悠看着面前与自己面对面侧躺着的男人，扑哧一声笑起来。 女孩被口水呛到，不停的咳嗽，Lee单臂半撑着身体，顺手拍了拍她的背，无奈道：“傻笑什么啊，你把我咬硬了都，不带你这样的啊，适可而止，可以了哎，哎。” 顾悠：“……”这骚东西，一说中文就开始犯浪。 等到女孩松嘴的时候，Lee的手指已经血肉模糊，他解开女孩的束缚，把人抱起来走到飘窗前，外面已经天黑了。 他一边拍着女孩的背，一边自语碎念：“小混蛋，咬了我整整一个下午，一点都不客气……” 顾悠脱水又脱力，树袋熊似的地扒在男人怀里，头抵着他的下巴，鼻间嗅到好闻的味道，她忍不住把头埋进对方脖子里，将脸颊贴在上面蹭了蹭。 Lee仰头躲了一下：“哎，怎么还耍流氓了……”他半气半乐，“你别又咬我，不然我就把你从窗口丢下去，听见没？” 他拿小毛巾擦了擦顾悠的脸，然后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顺便撸掉自己发硬的器官。 晚饭过后，两人终于从卧室出来，里弗斯苦着一张脸，哀怨地看着Lee：“你错过了晚饭，全被我一个人吃了，丽莎已经走了。” “我带她出去。”Lee走到沙发旁，抱着顾悠坐在腿上，把她的头发分成四股，编成一根麻花，用尼龙筋扎好。顾悠疲惫不堪，任由他摆弄。 “她看起来……不太对劲。”里弗斯委婉地指出，“像是得了维生素D缺乏症。”边说他边做了一个少女漫画式倒Y型夹腿动作，总结道，“骨质软化病。” Lee瞥了他一眼，一手拿着钥匙，一手抱起女孩往外走，“她只是刚睡醒，我们去吃饭了，你走的时候记得关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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