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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婚期定在八月初六,时间不紧也不慢。礼部紧锣密鼓地准备太子的成婚一事,侯府也在热火朝天地给应薇准备嫁妆。  去屏南接二房的人也快回来了,因同时来的,还有荣家几个小孩,老太太便让应显斌亲自去渡口迎接,也显得郑重。  应诺听说父亲要去接人,也想出去。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六年,还一次都没有出过侯府大门。  这小天地早就把他憋坏了,早就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  应显斌见她缠得紧,想了想,竟也答应了。说:“带你出去可以,但是要听话,不能乱跑,知道吗?”  “知道知道,爹爹放心,我一定不会乱跑的。”  应诺是家里的小甜心,随便说个话,都被当成了撒娇。应显斌特疼她,这点小事儿,自然也就答应了。  应家要嫁女,这些日子不去衙门也没人说什么。上头早就准了假,让他们好生筹办新太子妃的亲事。因此这些日子,应显斌大多时候都在家中,而渡口本就有人等着,到了算好的日子,他便带着女儿去接人了。  活了两辈子,应诺头一回见到古代皇城的样子。若比繁华,跟前世那是没法比的。但入眼全是飞檐雕梁,红瓦灰墙的古建筑。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嬉笑叫卖,离愁悲苦,全然展现在眼前。让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当真处在另一个世界。  她依然是芸芸众生中一员,但死过一次,又生过一回。  好奇心在她这个年幼的外来者身上,是无法被满足的。于是一时间,脑中涌现出的,全是曾经听闻过的哲学明言。  先哲们有关生死轮回的讨论,全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  那些她从我思考过,但在书本上见到过的话语,如同过电一般从脑中闪过,又一个转瞬,消失不见。  应诺被父亲抱着,脑袋耷拉在她的脖子上,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当然不是还没有接受自己死而复生穿越异世的事实,她只是太明白这个事实,才无法不沉默。  应显斌见她闹着要出来,出来了之后却安安静静连话都不说,以为是吓到了,赶紧安慰。  并打算换个轿子来坐,被应诺拒绝了。  “不要做轿子,这样看的清楚。”  她可不想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就乘着轿子走一个来回。  应显斌问:“我看你不说话,是不是害怕?”  女儿没出过门,一下子见这么多人,的确有些冲击力。  应诺摇头,说:“不是有爹爹和侍卫吗?我才不害怕。我就是觉得,我跟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他指了指街上的行人,有来去匆匆的商客,有沿街叫卖的小贩,还有乘着轿子的贵人。  所有人连接在一起,组成了这个世界,她将在此度过一生。  应显斌可想不到女儿脑子里胡思乱想在想这些,只以为她是童言童语的好奇呢。  便笑着说道:“咱们跟他们可不一样,他们是平民,咱们家里,可出了个皇后娘娘。”  不仅出了一个皇后娘娘,很可能还要出个外甥皇上。  父亲眼中的得意自豪非常显眼,况且以周围自动退散的行人,她也知道如今的承恩侯府,有多风光。  虽然觉得父亲自豪得有些盲目,但她觉得,生在侯门,终比平民之家要好。虽有风险,但做出选择的机会,却比一般人多出不少。  于是她也高兴的,揪着父亲的胡子咯咯笑。    应家父女两人到渡口时,二房的人都还没有来。应显斌巧遇同僚,便同去茶楼吃茶闲聊了。  应诺呆坐着听他们说了一会话,十分无趣,干脆去看外面。  渡口有十来个码头,等级不一,停靠的船只也有讲究。  这里是京城主要的交通枢纽之一,自然繁忙,渡口不远处,还聚集起了几个小型市场,许多新奇物件,都能在这里找到。  就比如现在,不过一会儿间,应诺就看到了一些卖刀卖剑甚至卖长颈鹿的。  这……难道非洲的商路都通了?  应诺震惊不已,同时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耻。  不过很快,她又被其他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身穿外族服饰的男人牵着的一匹马。  那马身高体长,四肢线条流畅又有力。更加重要的是,它长着一身金色的皮毛。  这就惹人注目了。  应诺虽然是个二十一世纪见过世面的人,但她家庭也不过是平民百姓,汽车飞机看得多,猫猫狗狗也能养,但想要看马,除了动物园,也就是在电视上了。  但不管是动物园还是电视上,她都没有见过金色的皮毛的马。尤其在阳光照射之下,那一身金,竟然闪闪发亮了。  应诺激动不已,摇着应显斌的手指给他看:“爹爹看,有马,金色的。”  应显斌看了一眼,而后笑道:“我儿喜欢?”  “喜欢。”  “那去买下来就是了。”说着吩咐小厮,让他去替应诺买马。  应诺激动,也想跟着去。  应显斌想了想,到底不好扔下同僚去陪女儿买马。于是吩咐同行的嬷嬷:“你们看着小姐,别让她被冲撞了。”  “是。”  应诺这才蹦蹦跳跳,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去看马去了。    然而马是好的,颜色是耀眼的,应诺能看见,其他人也能看见。等他们到跟前时,行商身边,已经围绕了好些人了。  见应诺穿着奢华,身边又簇拥了一大群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见她出现,许多人都默默退了一步,不敢再询价了,生怕招惹了贵人,被记恨在心。  应诺头一回出门,虽然知道自己现在出身高门,但是对门第的认识,还并不很清晰。  她想要那匹马,但既然有人在谈价钱了,她也不好打断人家。走过来的意思,也不过是想听听人家讨价还价,看看这么一匹马,究竟能值多少钱。  哪知道自己一靠近,其他人就全部退开了,让那商人独自面对自己,样子很是战战兢兢,这让应诺有些尴尬。两辈子第一次被人畏惧,让她很不好意思。腼腆地摸摸鼻子,问:“你这匹马卖吗?”  “贵人若想要,拿去就是,小的哪敢收您的银子。”  那行商目光闪烁,显然是看见了仆人身上的标识。  应诺道:“哪能白要你的马呢?你们市价是多少,先说来听听,我若买得起就买,买不起还有旁人问价呢,不用不好意思。”  “这……”那商人想了想,忐忑地伸出一只手,说:“一……一千两?”    “呵!一匹驼货的力马都要三千两银子,这可是从北境流落出的战马,少于一万两,谁好意思开价?”  一个声音稚嫩的小少年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他身穿银白绸缎,腰系养羊脂玉佩,身后还跟了两个高壮力士,显然出身也非等闲人家。  “这是一万五千两,拿去,这匹马,本公子要了。”小少年也不过八/九十岁年纪,长得浓眉大眼白肤挺鼻子,十分秀丽可人。这一副相貌,就算是在女孩子身上,也过于俊秀了,她他男孩子,光看长相,就更加雌雄莫辨。若不是穿着男装,旁人还要以为,是哪家娇养的小女娘。然而这貌若好女的少年郎,却生就一部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让随从把银票塞进那行商怀里,还瞥了应诺一眼,说:“小姑娘就好好在家绣花,跑出来买什么马?这可不是你们该玩的东西。”  言语之中尽是轻蔑。  应诺本觉得自己虽看着年轻,内里却是个二十岁的老阿姨,总犯不着跟个小屁孩儿计较。  可这小屁孩着实可气,一来就强人家东西也就罢了,还要讽刺一顿。  什么叫小姑娘就该在家绣花,本阿姨西走美国南闯欧洲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于是说:“这位小公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吧?原本我在跟人家谈价钱,你一来既就夺人所爱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讥讽别人?小姑娘跟小公子有什么不一样吗?凭什么你就能骑马,我就不能骑马?”  “当然不一样,小姑娘怎么跟我们一样!”小屁孩当即反驳。  应诺挑眉,洋装憨厚:“那到底是哪儿不一样啊?我看大家都长得差不多,不一样在哪儿啊?”  小屁孩小脸一红,又羞又窘。  这小姑娘也太不好意思了,怎么能问这种问题呢,这让他怎么说?  可怜的名门小公子,只偷偷摸摸看过一点儿小人书,大概知道男孩跟女孩哪儿不一样的。但究竟哪儿不一样,却不能跟个小姑娘说的。  他不好意思又气急败坏地看了应诺一眼,竟眼前一亮,发现这小姑娘白白嫩嫩,长的竟挺好看的。  尤其那一双剪水般的眼睛,一脸疑惑地瞅着自己,瞅得他小心肝都抖了。    应诺老不正经,调戏了一把小正太,看他又羞又窘的样子,心里好笑得不行。  正想说算了,这吗马不要了,却见那小正太突然含羞带怯地问:“你是哪家的?这样……这样跟人说话可不好。”  不待应诺回答,跟着她的嬷嬷便昂首挺胸,中气十足地自报了家门:“我们是承恩侯府的人,当今国丈正是我家侯爷。”  小少年本来还羞答答的想跟应诺好好说话,一听她是承恩侯府的人,脸色立马变了。  他脸一黑,朝着应诺呸了一声,道:“本来我还想说算了,一匹马而已,让给你就是。没有想到,你们居然是承恩侯府的人,难怪这样跋扈,故意用低价强买人家的好马!哼!仗势欺人,果然是祸国外戚。看我回去不向皇上告状。”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这下应诺也不高兴了,她沉下了脸,冷声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说。究竟是谁仗势欺人?我一个小姑娘家,是不懂什么行情行市,方才问价,也是请卖家主动出价。你一来就说我欺负人,难道你自己就没有了?你说这匹马一万两,谁知道是不是合该三万两甚至五万两,强行被你压价了,反而倒打一耙说我仗势欺人!”  “你……”  小少年气急败坏,因为他居然被应诺正好说中了行事。  不管是在那个国家,战马向来十不准民间买卖的。  这一匹马既是战马,它的来路肯定不正,少年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想来捡漏,却不想遇到个不识货,却很会猜的人。  是的,应诺虽看不懂什么是战马什么是力马,但既然说了是战马,就知道这东西来路不正,既然拉出来,就是要被压价黑吃黑的。  见他被说中了心事脸都红了,应诺上前一步,仰着头道:“怎么?你怎么不说话了?刚才言之凿凿污蔑我家,现在怎么自己又不说话了?难道是心虚?你这样可不好,不是要去皇上那儿告状吗?能见着皇上,让我猜猜你是哪家的?到时候咱们正好当面对质……”  “呀!”  应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少年一把推了出去。  她个子小身子轻,被这么一推,没有站稳,一个屁墩子就坐在了地上,这一坐不要紧,正好撞到尾骨,痛的她撕心裂肺连哭都哭不出来。  下人们一看自家小姐被推倒了,吓得不轻,当即乱作一团。嬷嬷们忙手忙脚抱起应诺,其他人围着少年不准他走了。  古柏月来时,被吓了一条,看见两边要打起来,赶紧拦在了中间,说:“应家小姐,芮小王爷,都是自己人,不要伤了和气。”  “皇孙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应显斌是听到动静赶过来的,一来就看到了古柏月,便躬身行礼。  古柏月朝应显斌拱了拱手,说:“我来接芮小王爷他们……”话才说了一半,就见被他称作芮小王爷的小少年冷哼一声,甩手跑了。  应诺屁股还疼,生理盐水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咬牙切齿地问:“皇孙殿下,那人是谁?”  “他是芮王的长子,芮卿小王爷。”  “芮卿是吧?很好,老子跟他没完了!”应诺滴答着眼泪,恨恨地发誓。    一个小姑娘哭唧唧地自称老子,弄得大家很是尴尬。  古柏月摸摸鼻子,对应显斌道:“那……应大人,我去看看小王爷,等以后,亲自上门给令千金赔罪。”  应显斌连道不敢,古柏月当然不能当真,自己先芮小王爷赔起罪来了。    却不知那小少年气呼呼地跑了一气,不一会就回到了大船上。  船上的货物卸得差不多了,管事吩咐准备进城。  看见少年回来,便问:“二公子,您不是买马去了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买什么马?被人抢走了!”少年气呼呼地说。  “被人抢走了?什么人?”一个同样稚嫩的声音插了进来。  少年一回头,就看见了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少年。当即哭兮兮地开始告起状来:“是承恩侯府的人,哥哥,他们好生气人。”  “承恩侯府?我不是说过吗?现在皇后势大,遇到承恩侯府的人,都要避着走,你为什么不听?”  “可是,凭什么呀!”  “好了芮然,我说的话你不听,不如我送你回家,让父王管你?”  少年终于泄气了,嘟着嘴说:“好了,我知道错了,小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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