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以为风波已定之际,一个结界印突然在玉魂珞脚下张开,玉魂珞与卫离即刻向左右散开,神阳突然现身袭击玉魂珞,玉魂珞召出长剑应对,未曾预料到同时出现在身后的神月。 “珞!”御灵狐喊道。 神月夺下龙骨箭欲逃,卫离飞身抢夺未得,龙骨箭却从神月手中脱手抛出,云起适时飞到半空拿下,箭身的结界霎时启动。梦姬在这时突然现身,手中的青竹软骨扇向云起挥出一道风刃,云起支开结界阻挡不住被打落在地,手里还紧紧抓着龙骨箭不放。梦姬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又释出一掌灵光飞向地上的云起,御灵狐突然冲到云起身前,迎面挨下这一掌。 “御灵狐!”云起大喊。 少女顿感胸腔一缩,鲜血夺口而出,在云起惊恐的目光中,如血雨般落到少年脸上。他接住御灵狐倒下的身体,她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化作一只白色的狐狸蜷缩在云起怀中,已是奄奄一息的模样。云起抓着龙骨箭,结界灼烧着他的掌心,他却毫无知觉般,只顾轻轻摇晃着怀中的御灵狐,口中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眼神里的惊慌爬出眼眶,覆盖少年的整张脸。以往御灵狐为玉魂珞奋不顾身的时候,他总会在心底里感到一股可鄙的嫉妒和不甘,可如今她亦如此为自己以身犯险,他便忽然强烈地感到那种行为并没有那么值得自己羡慕,到眼下他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希望御灵狐也为云起那么做。 “梦姬!”卫离愤愤说道。 梦姬一脸漠然地瞧着众人,二式神退到其身后。玉魂珞看了一眼御灵狐的状况,心中一紧,复看向梦姬,脸上露出明显的怒色。夏侯言将夏侯诺安置在一旁,上前喝道:“梦姬,把封玉交出来!” 梦姬掩面一笑,嘲讽着说:“封玉可不是你的东西。”她摊开手心,一块黑色的玉石在掌间浮现,散发着微微紫色的荧光。 “那灵修的记忆呢?”玉魂珞诘问。 梦姬不紧不慢地回道:“叶灵修的记忆是他自愿予我,我并不曾夺走它。” “你说什么?”玉魂珞将信将疑。 梦姬看向卫离,双眼变得狡黠起来,她的目光慢慢钻进少年的内心深处,记忆回到了最初相遇的地方。 少年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如野兽的尸体摊在林中,眼睛直直地朝上面看,底下积蓄着死一般的绝望,他的手上,抓着那块染血的灵玉。十五年前,他背负了屠戮全族的罪,而如今,他又亲手毁掉了所爱,无论是这世间抑或他自己,都已经容不下“叶灵修”这个存在了。梦姬缓步靠近他,眼睛锁在少年手间的灵玉,勾起一个魅惑的笑说道:“我可以帮你。” 她的声音如恶魔的低语回荡在少年心间,无论是谁也好,只要能帮他,这些噩梦快要把他撕裂嚼碎了,他只求有人能帮帮自己,结束这场鲜血淋漓的梦魇…… “是他叶灵修自愿忘却瑶山的记忆,玉魂,你才是他的梦魇。”梦姬冷冷说道,眼神轻轻落到玉魂珞的脸上。 “你胡说!”玉魂珞愤恨地看着她。 梦姬用扇子掩着嘴嘲笑几声,道:“真也好假也罢,叶灵修对你的记忆是再夺不回去的了……”她微微低眉,眼睛泛着邪魅,扇子后的双唇缓缓说出一句残忍的话来:“他对你的爱,早已被我吞噬殆尽了。” “梦姬!”玉魂珞怒极,对着她拉动弓弦射出一支灵箭。梦姬神色平静,轻轻一拂打消了来袭的灵箭。她祭出玄灵玉,灵玉感应玉魂之力,开始慢慢浮到半空散发流光吸收玉灵,与此同时,封玉内的玉魄受到感召,慢慢向灵玉靠近。玉魂珞感觉全身的气力都被慢慢抽走,身体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夏侯言飞身欲夺封玉,被梦姬一道风刃阻拦下来,神阳神月直奔云起的方向抢夺龙骨箭,二式神合力张开阴阳界术,一道结界突然在云起脚下张开,少年迅速跳开,二式神紧追不舍,夏侯言双指朝地上的长剑一划,剑立刻飞回他的手中,少年提剑相助云起,四个身影顿时缠斗在一处。云起一手护着龙骨箭,一手应对神阳的攻击,攻守之间处处难以施展,加上箭身的结界一直抵触着他,一个不慎,神阳一脚踢到少年的手腕,龙骨箭从他的手中失手抛出,神月见状回身去抢,夏侯言眼疾手快,用剑挑开灵箭,龙骨箭被抛向另一方向,恰恰落往梦姬手中。 “糟了!”云起叫道。 卫离箭步上前,抢在梦姬之前抓住龙骨箭一端,梦姬眉目一横,脸色霎时阴沉,运用掌间灵力将箭夺过来。卫离紧紧握着龙骨箭,手掌被结界灼得血肉模糊,鲜血一点一滴落在地上。二人僵持之间,少年的双目悄悄蒙上一层血色,周身隐隐散发出异样的气息。玉魂珞此时已浮到半空,身体的下本身渐渐虚化,双脚更是已化为流光消逝。她见到少年高高束起的长发被风吹开,在空中狂乱地舞动着,像极了瑶山之夜的那只妖狐。她心中一紧,明白如此下去卫离定会彻底破开身上的封眠咒,便对着少年喊道:“卫离你快放手!” 少年似没有听见她的呐喊,仍竭力抓着箭身不放,他抓得愈紧,结界的抵触便更加强烈。一道飞剑伴着白光突然向着梦姬飞来,她皱了一下眉,当即躲闪开。梦姬松了手,卫离抓着龙骨箭一时重心不稳向后退了两步。且说那突然袭来的飞剑被梦姬躲开,回旋到来时的方向去,一只手伸出来接住它,反手将之背在身后。 “龙吟。”梦姬脸上现出小小的诧异,伴随着明显的恼怒道出这个名字。 龙吟着一身白金鹤纹袍浮在半空,神情淡漠地俯视着梦姬,说道:“白矖,你也该回来了。” 梦姬双眉一拧,恼羞成怒,劈出一道风刃,她脚尖一点追着龙吟而去。双方在空中陷入苦战。几个回合来去,龙吟一剑打掉梦姬手中的青竹软骨扇,长剑泛着冷光没入对方的身体里。 “珞!”卫离喊道,将龙骨箭扔向玉魂珞。玉魂珞极力挣脱灵玉的束缚,接住飞来的龙骨箭,运用仅存的灵力召出长弓,对着梦姬的身影奋力发出一箭。龙骨箭以迅雷之势夺风而去,箭头泛着灵光穿入梦姬的身体,梦貘的哀嚎伴着一阵刺眼的强光响彻在红叶城中。光亮过后,神阳神月二式神顿时化为两片人形纸符,随即窜起几点火苗将之燃烧成灰烬在风中消散。大量的流光从梦姬的身体里涌出,向四方飘散而去,在那些流出的记忆里,没有一道进入卫离的体内。一道黑色的影随着那些记忆碎片跑出梦姬的身体,被龙吟一剑刺中,那团黑影发出一阵哀嚎过后便消散了。梦姬落到地上,扶着额头面露痛苦之色,挣扎几番后恢复白矖真容,额间现出一个红色的神印。 “龙吟。”她看着慢慢落到面前的人说道。 白龙神不作反应。只听上方封玉破碎的声音传来,玉魄琳终于得以从中脱身,她一见白矖,顿时大喜,问道:“白矖,你终于回来了。” “五十年前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龙吟淡淡问道。 白矖回忆着说出:“当年群妖进犯瑶山欲夺灵玉,一番苦战过后,我虽然成功击退来犯的众妖,但消耗了大量的灵力,这才让梦貘有机可乘,为了不使灵玉落入妖邪之流,我亲手打破玄灵玉释出玉灵,没想到,还是避免不了生灵涂炭的结果……” “白矖,御灵狐她……”云起将现出原身的御灵狐揽在怀里,冲到白矖身前,少年脸上的慌张神色已表明了一切。 “小狐狸只是伤及元神,勤加修炼便可再化人身。”末了,她补充道:“带她回瑶山吧。” 白矖转身看向玉魂珞的方向,神色凝重。 “言哥哥。”玉魄琳看着夏侯言,脸上流露着明显的歉疚,“对不起,溪儿的魂魄没办法还给你了。” 夏侯言如鲠在喉,一语不发地看着她,眼睛里没有怨愤,只有点点化不开的惆怅。这一天,这一个地方,他失去了兄长,失去了妹妹,他仿佛成了第二个夏侯玉,自此独自守着天虞山。 云起看着渐渐虚化的玉魂玉魄,问:“白矖,你真的要收回玉灵吗?” “玄灵玉已经自行吸取玉灵,现在……”,她轻轻叹道:“为时已晚。” 卫离慢慢向玉魂珞靠近,掌间的血沿着绯月的剑刃在地上拖出一道鲜红的线,少年仰着头看她在空中渐渐消散的身躯。玉魂珞看见卫离脸上的颓然,看见他身上斑驳的血迹,风掠过少年的发间,长发应和翻飞的枯叶缱绻着,让记忆一下子又回到了初见的那个夜晚,仿佛这中间经历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要是能回到原点就好了…… “最终还是没能帮你夺回记忆……”她双眼泛出隐隐的心酸,少年已走出了七年之外,独留她在那段岁月里流连忘归。 “珞,我会和你一起回瑶山。” 玉魂珞双眸一动,沉默着。 “在那之前,你可以给我三年时间吗?” “三年?” “我的封眠咒已被破坏,需要寻求能封印我体内绯狐之血的方法,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安心陪在你身边。只有这样,叶剑山庄和瑶山之夜的悲剧才不会再次重演。 “你要去找那个人吗?” “嗯,无论结果如何,三年为期,我都会去瑶山……”守着你。 玉魂珞浅浅笑着,泪珠滑下脸庞,她由衷欣喜地应了一个“好”字。最终身体彻底化为流光,随着风慢慢消逝。卫离全身一颤,目光追着流光缓缓向远处飘去。风轻轻掀起少年的长发,在众人眼中刻下一个萧索的背影。 所有的恩仇爱恨都随着这道光被流放,渐行渐远。这偌大的红叶城,终于恢复到死一般的沉寂。 远方落日的余晖刺破厚重的云翳,霞光挥洒在无垠的天地之间,归鸟的身影印入云层深处,追着白日的尾迹消失在残虹里。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里还能有如此的景致?”白矖望着远方天际,感慨笑说。身边的龙吟没有心思顾及她此刻的惬意,淡淡说道:“我很怀疑,凭你的灵力,真的控制不了区区一只梦貘吗?”也许一开始她会受梦貘的牵制,可随着灵力的恢复,梦姬身体里的意识是白矖还是梦貘便不可知了。 白矖眉眼一低,收起了脸上的惬意,笑问:“阿吟可是觉得我过于绝情了。”她并不否认龙吟的话。白矖是有意借助梦貘之手收回玉灵,由此牵扯出这一系列风波。 有些事情,确实不适合神明去做。对于玉魂珞,在拥有爱恋之情后,她是否能心甘情愿地回到玉界,白矖是猜得出来的。 白矖不愿逼她,便只能借梦姬之手,将她推回玉界去。 龙吟的脸色顿时黑下来,他也就能容忍白泽这样称呼自己而已。白矖见他脸上顿显不快,忽然就失声笑出来,龙吟知她故意打趣自己,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她笑了几声忽然收住,望着斜阳绕有深意地说道:“龙吟君,人性对于神灵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她说罢,转身又道:“如今我神识受损,需重新进入修炼,瑶山还得交由白泽守护。” 龙吟没有说话,却轻轻撇了她一眼。白矖调笑道:“你那一剑我可还记着呢,把白泽借我几百年,且当是你还我的罢了。”她见对方沉默着,又道:“话说回来,你将我那扇子扔哪去了?” “是这个吗?”一直站在二人身后的虞长歌见她找起扇子来,便拿出手中的青竹软骨扇呈给她看。 “是了。”白矖走过去接了扇子,眼神淡淡地打量了虞长歌一番,笑道:“龙吟君和鲛人族的渊源还真是深厚啊。” 眼前的女子不由得令她忆起五百年前的一段往事。鲛人族猎杀白龙神,亏得白泽及时赶去,否则龙吟就不是断骨那么简单的事了,虽然盛怒之下的白泽对鲛人族降下五百年的神罚,不过以她对白泽的了解,如此仁慈却不像他的作风。如今见到虞长歌,她才隐约觉得,白泽的心软,全是顾及龙吟的缘故。 虞长歌目送着白矖渐渐行去的身影,她一步步走进夕阳的暖光里,身后躺着一个斑驳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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