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许鹤半梦半醒。　　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兰予意正在用湿毛巾擦他的眼睛。许鹤的眼睛上有少许的血迹，不过应该不是他的。他定睛看着她，眼睛黑白分明，眸光清澈。四目相对之时，兰予意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脸有点烫，便把手收了回来，说了一句：“你醒了？”　　“这是哪里？兰小姐，是你救了我们？”许鹤问道。　　我们？　　陆彩晨看了一眼夏灵犀，都是她自作主张接近许鹤，他算是搞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等醒了，要不要把夏灵犀的脑壳撬开？　　许鹤迷茫地环顾四周，再看看其他的三个人，站起身来，掠过兰予意，径直走到了躺着的夏灵犀身边，开口便问陆彩晨：“她，怎么样了？”　　陆彩晨面无表情地说：“还活着，没死。”继而话锋一转：“予意，你送许鹤先生回家去吧！”　　这是明明白白地下了逐客令。许鹤不想走，但在别人的地盘上也不好死赖着，就说：“再等等，等她醒过来，我有话问她。”　　对此，陆彩晨不想表态，但也没有非得让他走。　　许鹤看着夏灵犀，她眼角还有血渍。他拿过毛巾轻轻地帮她擦掉，呢喃了一声：“喂，你也该醒了吧？”　　夏灵犀梦到自己行走在茂密的草丛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身边，她沉迷其中不想出来。远处好像出现了一个人影，浑身发着光。她慢慢走近，夏灵犀惊讶地发现是戴着花环的姜寒菲。　　“灵犀，又见面了。”　　“姜寒菲。”　　姜寒菲拉起她的手一起徐步前进，边走边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灵犀。”　　“你要去哪？”　　“当然是回到天涯海角，那里是我们的家。”她说，“有一天你也会回来的，我会在那里等你，当然，还有一个人也会等着你。”　　“那，修中一他呢？”　　姜寒菲仰面微笑：“他在我的心里了，永远都在。我会记得有个人用生命爱过我，你看我很知足，对吧？”　　夏灵犀点点头。　　“生命是一场巨大的邂逅，没有人知道下一秒会遇到谁，发生什么事情。让所有的来安之若素，对所有的去泰然处之，我想，你的亲人爱人也都会安心的，因为大家都会保护你的，无论身在何方。”姜寒菲的声音非常好听，像是碧空飘来的美妙音乐。　　夏灵犀不说话了。　　“我走了，灵犀。”　　姜寒菲放开她，往前走了几步，消失在徐徐升起的烟雾之中。夏灵犀驻足，发现自己头上有了一个大大的花环。　　“我会祝福你，姜寒菲。”　　“我也会……”　　夏灵犀继续往前走，梦里有过去最美好的时光最想念的人，可是不论走到哪里，总有一个声音在耳朵边呼喊“快醒醒”，扰乱她的清幽心境。她“呼”地睁开了眼睛，迎面正好撞进了许鹤的眼睛里。　　夏灵犀愣了。　　许鹤不知道她所有的心理活动，只顾开心地紧拉住她的手：“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哎，你的眼睛变回来了？”　　是的，她的双眼又变回了正常的黑色。　　苏醒之后，夏灵犀第一反应是去看陆彩晨，陆彩晨也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理她了，她觉得有点气闷。兰予意摸摸她的头，问：“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　　夏灵犀摇头。　　“既然都醒了，那就走吧！”陆彩晨说着，抬腿要走。　　“陆，彩晨！”夏灵犀叫了一声，看他回头，却又支支吾吾地说，“没，没事了。”　　随即，回家。　　出了结界，夏灵犀才发现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天空有点泛白。兰予意要送许鹤回家，可是许鹤的车已经炸了，街上又没有了出租车，两个人在风中互相凝望着。　　“一起走，不如都去我那里吧！”夏灵犀提议，转而看着陆彩晨，“彩晨，可以吧？”　　陆彩晨没理她，却打开车门：“都上车，回去睡觉！”　　许鹤看看兰予意，她朝他摊开双手耸耸肩，调皮而可爱：“走吧，许先生，今天晚上就先凑合凑合吧！”　　当大家都沉沉地陷入梦乡的时候，这惊心动魄的一晚上终于算是过去了。　　早上，夏灵犀还没有彻底清醒，迷迷糊糊地在床头挠抓了几把，手里好像摸到了什么暖乎乎、有点手感的东西。妈呀，是什么？老鼠？她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睛睁开一条细缝，想看看自己摸到了什么，同时静悄悄地想把手收回来！结果失败，一下子被“咬”住了！　　“啊，救命啊，有老鼠！”夏灵犀大睁眼睛，看到陆彩晨坐在她的床边掐着她拼命扑腾、死不屈服的爪子，满脸都是嫌弃的神色。　　夏灵犀摸到的，是他的脸。　　“陆彩晨，又是你！”她使劲地抽回已经通红的手，“你再这样突然出现在我房间里我要报警了！穿墙术了不起啊？你这叫私闯民宅，知不知道第几次了？还坐在我床上，给我起来起来！”　　愣了两秒钟，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着睡衣，顿时高声尖叫道：“你到底来干什么？最好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要不然我会以为你是在垂涎本姑娘的美貌，欲行不轨！”　　陆彩晨笑，突然就凑近了她的脸：“欲行不轨？你？”夏灵犀毫不留情地抬手盖上了他的脸，同时后退：“是！就是我！”　　“你就自作多情吧！面黄肌瘦、丑不拉几……”陆彩晨扒下她的手扔到一边，突然严肃地问，“你准备对许鹤怎么办？难道你看不出来他就算失去了记忆也还是对你与众不同？夏灵犀，你长不长脑子？”　　又说我丑，算了，先不计较了。　　“可是，毕竟是他。面对他，有时候我真的控制不住。”夏灵犀气焰全无，像只斗败的企鹅，委屈地说，“我告诉我自己说我们是不同的，我不该再让他看到我，不该再靠近，这样会害了他，可是可是可是，我做不到。”　　陆彩晨看着她。　　“要不，你也删了我的记忆吧？”她建议，“那样我就不再认得他了，也可以安心地做我该做的事情了。”　　“我从不收垃圾。”陆彩晨果断拒绝了。　　“不许走！”夏灵犀往前一扑搂住他的腰，死皮赖脸地贴上去，“陆彩晨，你三番四次占我便宜说我难看，我大度些都不计较了，你就帮帮我呗！”　　陆彩晨满头黑线：“给我松开！”　　“谁让你刚才教训我来着，我不！”夏灵犀决定死磕到底。　　“吃，饭了！”兰予意好巧不巧地出现在门口，看到了这一幕，顿时笑得暧昧迷离，“你们继续啊，我去叫别人了。”　　“我不会再帮你删除任何记忆了，你自己的破事自己看着办。”陆彩晨放弃了抵抗，有气无力地说。夏灵犀却在此时放开了他，拍拍胸口，说：“我也只是一时冲动而已，真要删掉当然最舍不得。以后我会注意的，不会再让他产生误会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陆彩晨拍她的头：“刷牙洗脸，去吃饭。”　　饭桌上摆的是四片干面包和四个黑色的类似煎鸡蛋的东西，面包中间夹着几片生菜叶子，一碟番茄切片，还有四杯牛奶。　　“你这么多年在国外都是怎么活下来的？我真的怀疑你根本不需要吃饭！”陆彩晨喝了一口牛奶，皱皱眉头，\"不想评价！\"　　“饭还是要吃的，工作忙，自己吃简单健康就行，啥东西都好。怎么样，我这手艺比之你老婆是不是要好一些？”兰予意看向夏灵犀，她正在用一个叉子挑开鸡蛋，让里面的溏心流出来。　　“你哪里来的自信？”陆彩晨实在下不去口。　　许鹤惊呆，陆彩晨的老婆？是谁？　　“半斤八两。”陆彩晨转头看着夏灵犀用面包沾了鸡蛋液，还铺上生菜和西红柿片，折腾的有模有样的，毫不客气地伸手拿过了她手里的面包，把自己盘子里的干面包塞给她：“媳妇，我跟你换，这个好吃，你吃吧。”　　大早上就撒狗粮真的好吗？　　兰予意咬着面包：“我看不见看不见！”　　许鹤：“谁是他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