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陆斯羽看她，神情淡漠，说：“有什么想说的，说吧！”　　夏灵犀犹豫了一下，问：“露露她，今天会来吗？”　　“晚上。”　　“喔。”　　一时无话。　　陆斯羽拿起一张图片，上面是海洋风的婚礼现场，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说：“灵犀，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觉得是我害了你的朋友？”　　话已至此，夏灵犀觉得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东西了，于是坦率地看着陆斯羽，说：“二叔，我不讨厌你。你不知道，露露她其实早就很喜欢你了，不止一次对我说起你来。她性格倔强，认准了的事情就算撞死也不会回头，要不然怎么会有今天？”　　窗户外面又开始下雪。　　夏灵犀继续说：“我是她的好朋友，你是彩晨的二叔，我所希望的无非是你能好好对她，不管以后会走到什么地步，她都是你孩子的妈妈，是曾经真心喜欢过你的人。”　　陆斯羽沉默了。　　“说完了，我走了，二叔，您慢慢挑，露露她素来喜欢古典雅致的风格。”夏灵犀说完，站起身来，一时间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　　回到书房，陆彩晨正在看书。　　“怎么，说什么了？”他缓缓抬头，问她。　　“没什么，就嘱咐了二叔一些事情，比如露露的爱好啊什么的，他们不是要结婚了嘛，他多少应该知道些！”夏灵犀窝回沙发上，拿起呼啸山庄接着看。　　“喔。”陆彩晨应了一声。　　夏灵犀看他兴致不高，安下心来看书，也就没再打扰他。　　晚上。　　陆斯羽把童露露接了过来，放在客厅里轮番接受大家的审视。夏灵犀叫金雅琴奶奶，而童露露则要称呼老人家为“妈”，一想到这点她就尴尬不已，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　　金雅琴不高兴了。　　欧淑荣打圆场，给婆婆夹了一块糖醋鱼肉，说：“妈，您看您，眉头都拧在一块了！灵犀她刚进门的时候，也是不肯叫我，现在不是也好了？”夏灵犀急忙卖乖：“妈，奶奶，你们看二叔和露露是不是很有夫妻相？我猜啊，他们的小宝宝一定会特别漂亮可爱！”　　一说到未出世的小孙子，金雅琴的脸色稍微缓和了点，对陆彩晨说：“彩晨，你们俩也快着点！”　　陆彩晨笑：“好的，奶奶！”　　从进门到出门，童露露都没来得及跟夏灵犀单独说上话，又不好央求陆斯羽带着夏灵犀一同送她，只得作罢。　　农历大年三十，童露露穿了一身唐装，头戴一只祖传凤钗，在父母和好友的陪伴下，简简单单地嫁进了陆家，成了陆斯羽的妻子，陆彩晨和夏灵犀的二婶婶。　　婚礼过后，便是除夕。　　今年年内，陆家连娶两个媳妇，第一次在一起过年，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凑了一大桌，好不热闹。童露露作为新媳妇的拘谨，慢慢地被融化了。　　吃过年夜饭，便到了放烟花的时辰。　　七彩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美丽的花朵稍纵即逝，留下了永恒的瞬间，叫做感动。　　夏灵犀觉得做人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情，生命短暂，可以尽情地去爱去奔跑。她想起来小的时候看电视总是羡慕小精灵们，不止一次地希望自己长出翅膀飞上天空，而如今真变成了精灵，却只想做个人，做一个可以自由爱人的普通人，命运真讽刺啊！她不奢望弈飞的长寿，不奢望他的来去自由，却实打实地羡慕他的能力，如果她也有那样的幻术，就可以保护自己身边的人，爸妈和姐姐也许就不会死了，一家人团圆和乐，多好！　　“砰！”一朵烟花炸开，骤然迷了她的眼。　　“彩晨，这么多年来，你害怕过吗？”夏灵犀问。　　此刻，两人靠在二楼卧室的阳台上，看着斑斓烟花，陆彩晨说：“刚开始的时候，会害怕，所以会把自己武装起来，后来，有能力了，就不害怕了。”他靠过来，“在想什么？想家了？”　　夏灵犀苦笑：“有点，而且我发现我是一个很矛盾的人，既想有很高的能力，又想做一个普通人。”她又说，“结果发现，二者都做不到。”　　陆彩晨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归于静寂的天空，不消片刻，就会再次明亮起来。　　“我想，抱抱你，就只是抱抱你，可以吗？”夏灵犀转过身靠在栏杆上，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笑容浅浅的，脸上有烟花五彩的光芒在闪动。　　忽闪忽闪，就闪进他心里去了。　　陆彩晨伸开双臂，傲娇地说：“可以，朕允许你抱。”　　夏灵犀抱住他，头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稳健的心跳，絮语一般，缓缓地说：“彩晨，如果没有先遇见学长，我一定会爱上你的。你那么好，我都不舍得把你让给别人了！以后，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祝福你，保护你！”　　陆彩晨静静地听着她的话，什么都不想多说，只是伸出手臂搂住她，而已。　　良久，他说：“你信我，我很荣幸。”　　在这个辞旧迎新的夜晚，许鹤在家吃了年夜饭，开车出了城区，一个人来到了海边。当热闹非凡的城市被抛在身后，海边却不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有人在沙滩上摆蜡烛求婚，也有人在激情热吻，甚至于还有人在摸黑抓小螃蟹小虾米，无论做什么，都是成双成对。　　只有他，一个人。　　脚边有一朵被丢弃的玫瑰花，红色的花瓣上有些许沙子，不过还没有被踩扁。他弯腰拾起来，视若珍宝般地抖掉沙子，正想放进口袋里，迎面撞上一个扎着马尾的小丫头，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大概八九岁的样子，一直看着他的花。　　“哥哥，你有女朋友吗？”小丫头突然问，声音清脆可爱。　　“呃……”许鹤不知道该怎么说，“有。”　　“哦……”小家伙一脸失落，撅着小嘴，萌的不行，“有了呀，我还想做你的女朋友呢！”　　“为什么，你还这么小？”许鹤蹲下身子，与她平视。　　“因为我喜欢哥哥你，妈妈说，喜欢不分年龄！”小丫头仰着脸，目光坚定，看着他，大声宣告。许鹤突然就笑了，抬手捏捏她的小脸：“人小鬼大！”　　他把玫瑰花递给她，“给你吧！”　　“给我花花？那等我长大了，哥哥你要娶我吗？那这样的话，我留个信物好不好呀？”小丫头小心地拔掉了一片玫瑰花瓣握进手心，蹦跳着跑走了，“哥哥，记得呦！”　　童稚的声音传遍了半个沙滩，有人在轻轻地笑着。　　许鹤突然就觉得心情好了很多，他轻嗅了一下花朵，收进口袋里。　　童露露第一次单独和陆斯羽共处一个房间，当然，如果除去那个晚上的话。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夫妻了，名正言顺的、领了结婚证的了，可怎么总觉得怪怪的呢？　　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讷讷地进了卧室坐在沙发上。屋子很大，也很暖和，床单和窗帘都给布置成了喜庆的大红色，竟然觉得有点扎心。刚才在饭桌上，陆斯羽给她夹菜，言语中都是客气而疏离的感觉，根本亲密不起来。　　此刻也是一样。　　他在看书，她也拿起一本书，发现居然是《中国姓氏大全》，瞠目结舌之余，不禁想到，现在就给宝宝起名字是不是有点太早了？毕竟还不知道宝宝的性别呢！　　陆斯羽突然站了起来，她急忙放下书看着他的身影，直到他在她的身边坐下来，问：“你怕我？”　　不怕，只是太紧张，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　　童露露摇摇头，涩涩地说：“我不太习惯。”　　陆斯羽想起夏灵犀说的话，心里一软，拿起那本《中国姓氏大全》放在腿上，看着她，说：“你放心吧，在你生下孩子之前，我不会碰你的。”　　他以为……　　童露露心里微窘，但看到他认真的表情，心弦又慢慢松了，低着头红着脸“恩”了一声，结结巴巴地说：“你要不要，来，摸一下他？”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急忙补充道，“让他，认识认识爸爸。”　　欠考虑，万一被拒绝怎么办？　　可是陆斯羽并没有生气地拂袖而去，他满脸的惊讶和欣喜：“可以吗？”童露露摸上自己的肚子，已经微微地有些凸起了，大胆地牵起陆斯羽的大手放在肚子上，胸腔里的心跳的都快蹦出来了！　　“这是我的孩子！”陆斯羽有些激动，一想到她薄薄的肚皮之下有一条带着自己血脉的小生命在茁壮成长，蓦然就感觉肩上有了责任，“好神奇！”　　童露露被逗笑了：“灵犀也说过这句话，magic！”　　陆斯羽甚至不敢用力，怕让胎儿不舒服。他活了三十多年了，突然有了一个孩子，这感觉，已经不仅仅是激动了，可以说是整个世界观的震颤。父母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原本无忧无虑的人，突然在这世间有了一个让你牵挂的小人儿，他身上有你的血，有与你相同的眼睛和嘴巴，会模仿你说话的语气，会哭闹，也会慢慢长大，直到变成另外一个你。　　童露露听从了金雅琴的安排，辞了职专心在大宅里养胎，夏灵犀有事没事回来的就勤了，而且总是带着各种奇妙的补品。她的补品跟别人的也不一样，人家都是蛋□□老山参冬虫夏草什么的，她每次不是拎着一袋骨头就是带着一只活的老母鸡，有一次也不知道从哪居然拖来一头活羊拴在厨房里，看着金雅琴发绿的脸色，还言之凿凿：“奶奶，咱这叫跟别人不一样，这是我托人大老远弄来的吃草羊，肉和奶都可新鲜了！”　　金雅琴不想说话，翻翻白眼，捂着鼻子回屋休息去了。　　陆彩晨也不去管她，任她疯。　　时间一天一天过着，寒冷的冬天逐渐过去，终于迎来了春暖花开的季节。童露露的肚子也已经很大了，可以明显感受到胎动的迹象，也让陆斯羽和夏灵犀激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