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去安徽巢湖市的长途汽车上,静静的看着车窗外的景像从眼前掠过。那是我父母曾经生活过的城市,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寻找到什么,我还是决定趁春节假期去那儿看看。 这个城市并不大,感觉就只有纵横交错的两条主马路,我在一家价格便宜的小旅馆安顿了下来。 “你好,请问安徽省巢湖市机电厂怎么走?”我向旅馆吧台的服务员打听道。 服务员是个身材矮小的男生,尖尖的下巴,长着青春痘的脸上有一对机灵的小眼睛,深蓝色的工作服不怎么合适的罩在他的身上。 “那个厂早就倒闭了,荒废在哪儿的,里面好象没得人。”他用有浓重当地口音的普通话回答道。 “我只是想去看看,你知道怎么走吗?” “坐3号公交车,到机电厂站下。”他热心的从吧台里面走了出来,带我来到酒店大门口。“你穿过那条马路,向左边走50米左右就是车站。” 道过谢,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 机电厂公交车站,正好在工厂的大门口处。我从公交车上一下来,便看见两扇锈迹斑斑的大门,现在几乎已看不出它原来的颜色。右侧门柱上有一块油漆斑驳的木牌匾,虽然字迹有些模糊,但还是依稀辨的出上面写的是‘安徽省巢湖市机电厂’。工厂的大门是紧闭着的,我从门缝处向里张望,高大的厂房,三角形的屋顶,两个黑洞洞的厂房门中间的墙壁上粉刷着“求质创新,文明高效。”八个红色的大字,这似乎让我感受到了它曾经热火朝天生产时的场景。厂房的门洞边堆放着锈蚀了的大铁块,墙边杂草丛生。 我沿着工厂围墙漫无目的地走着,希望能感受到妈妈的气息。此时此刻我心潮起伏,这也许是我最贴近妈妈的时候,我在心里想象着她在这儿工作时的情景。 走着走着,我看见围墙上有个半掩着的小门,于是探头向里面张望。 “你有什么事?”一个洪亮的声音吓的我缩回了脑袋。 我惊慌的还没能回过神,就看见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副老花眼镜的大爷站在了我的面前,他从镜片上方打量着我。 “我……我只是随便看看。”我一时语塞。 那位大爷转身准备关门时,我发现他的右臂袖子里空荡荡的,大爷侧身用左手拉住了门。 “我能进去看看吗?”我赶紧小心的问道。 “这里面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景点。”大爷斜了我一眼,关上门进去了。 晚上我躺在酒店房间的床上,脑子里始终盘旋着想进厂看看的念头,可我怎么才能进去呢? 第二天一早,我在街上买了些水果,又来到了那个小门前,我忐忑的敲了敲那扇门。 “谁啊!”过了一会儿,那位大爷拉开门,露出了那长着花白头发的脑袋。 “怎么又是你?”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 “爷爷新年好!是这样的,我妈妈曾经在这个厂上过班,这次我专门从上海过来,想看看这个地方。”我把手中的水果递向了他。 “这样啊!那你进来看吧!” 大爷打开门,把我让了进去。我高兴的连忙道谢,紧张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的狂跳着。 “厂子大小心点儿,别乱跑!看看就出来啊!你妈妈叫什么呀?”大爷接过我手上的水果问道。 “梁红英!” “梁红英……”他嘴里边念叨着,边朝门边的小屋走去。 “小姑娘!你爸爸是不是叫庄显星?”我听见大爷在我身后大声的喊道。 我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吃惊的回头望着他。 “您认识我爸爸?” “真的是!你跟你妈妈长的挺像。”大爷边说边朝我走了过来。 “你叫云云还是朵朵?” “我叫朵朵。” “哦!你爸爸现在还好吗?” “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逝了。”我机械的回答着。 “走吧!我陪你在厂子里逛逛。” 大爷给我讲了许多关于爸爸、妈妈的事情,原来他们俩都曾在这个工厂工作。爸爸是上海知青,在农村时认识了我的妈妈,后来由于他精通机车维修,被招进了巢湖市机电厂。妈妈随爸爸来到工厂,在厂食堂帮工。大爷姓蒋,那时是机修班的班长,和爸爸同在一个班组。 我从蒋爷爷口中还知道了我和云云是双胞胎,她比我先几分钟出生就成了姐姐。父母离婚后,云云跟着妈妈,爸爸带走了我。 “你看!那就是我们机修班的休息室。”蒋爷爷指着厂房后的一排平房说道。“那时,你爸爸休息时就爱把你和你姐姐带到这里玩,大家都很喜欢你们,挣着要抱。” “你爸说,希望你们俩姐妹能像天上的云朵儿一样自由、快乐,所以就给你们起了‘云云’、‘朵朵’的小名。”蒋爷爷边走边说道。 我们踩着地上的碎砖碎石来到了一所大房子前,青灰色的砖墙边杂草已有半人高,墙壁上的玻璃窗只剩下了窗框。 “这里原来是职工食堂。大吧!那时我们厂可气派了,有好几百的工人呢!”此时说起,蒋爷爷的脸上仍显露着自豪。 “那个年代,知青为了返城,很多都选择了离婚。不过你父母感情很好,当时又有了你们姐妹,你爸爸原本并不想回上海,听说是因为家里出了大事,非要他回去。”蒋爷爷感叹道。“哎!真是可怜了你们小姐俩。” “蒋爷爷,你知道我妈妈后来去哪儿了吗?” “你爸爸走后不久,你妈妈也离开了工厂。听说她家里人给她介绍了一个建筑工人,去哪儿了就不知道了。一个女人又带着那么小个孩子,很不容啊!” “那您知道我爸爸曾经下乡的地方在哪儿吗?” “听他说起过,好象是在……”蒋爷爷皱起了眉头,用左手拍打着脑袋,努力的回忆着。 “对了!是在一个叫三河村的地方。” 不知不觉的我们已在厂里逛了小半天,蒋爷爷带着我慢慢的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蒋爷爷,现在厂里都没有人了,您怎么还在这里呢?”我好奇的问道。 “我就一孤老头子,还能去哪儿?”他摔了摔那个空着的衣袖说道。“瞧!这条胳膊都留在这个厂里了。” “早几年我修机床的时候受了伤,丢了胳膊,厂里照顾我让看大门,我这一看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蒋爷爷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背后的厂房。 “看不了多久喽!这块地马上就要拆了重建,到时候厂就真的不在了!”蒋爷爷的语气里全都是对这个工厂深深的不舍和眷恋。 临走时我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了蒋爷爷,他答应如果将来有妈妈的消息会联系我。 同蒋爷爷别过,我沿着工厂围墙往回走,来到工厂的大门口时,也禁不住留恋的多看了两眼。时间总是会推动着时代的发展,所有曾经的辉煌也仅仅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抹亮彩,没有什么能永恒!生命也一样……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