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四阿哥似乎也有些疲惫了,他闭着眼睛仰头靠在椅子上。回想着与慕雪相识以来的一幕幕,还有她说的话。对于慕雪的担忧,他也并不是完全有把握的,毕竟身为皇子,终身大事的决定权在他的皇父手上。他知道生在帝王家,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的婚事,从来都是巩固朝政的手段,用来拉扰朝臣,或者让他们互相牵制,盘根错节相当复杂。至于他们个人的私人情感,只有在与大局不相冲突的时候才会被考虑。所以他所能做的,就是从错综复杂的朝政入手,影响皇上最终的决定。他知道这样做的风险极大,一旦被他的皇父发现,他的前程可能就此断送了,但是为了和慕雪的将来,他愿意冒险一试。 其实,自从和慕雪相识以来,他便有意无意的去向马齐示好。富察家出自上三旗中的镶黄旗,地位很高,慕雪的父亲在世时是察哈尔总管,而富察马齐也官居一品,位极人臣,他的皇父极为倚重他。所以慕雪作为富察家的嫡女,将来指婚给皇子的可能性极大。只是皇子并非只有他一人,和他年纪相当的有好几个,特别是三阿哥弘时、五阿哥弘昼,生母位分都很高。而他的母亲熹妃钮枯禄氏虽然也是妃位,但并不受宠,这也是他最担忧的地方。 在一众兄弟中,四阿哥和五阿哥弘昼关系最好,两人年纪相当只差一岁,弘昼虽然脾气不好,但性格大大咧咧,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来做个闲散王爷,吃吃喝喝,就相当满足了。所以四阿哥很喜欢他这个弟弟,跟他相处很开心。一来,他没有攻击性,二来,不像别人说话都要拐弯子,着实很累。但是在慕雪的事情上,他也不得不把弘昼当一回敌人。 至于三阿哥弘时,就不是好惹的主了。弘时生母齐妃李氏虽然出身不高,但很得圣宠,弘时仗着母亲骄纵跋扈,又因他上头两个哥哥都幼年夭折,因而实际他成了皇长子,更加不可一世,总想着将来要继承大统,对一众兄弟都不放在眼里。最可恨的是,他一旦看上什么,就要不惜代价的得到。 四阿哥小弘历五岁那年,他额娘见他一个人孤单,便不知从哪里抱来一只小狗陪他玩,小狗毛色雪白非常可爱,小弘历喜欢得不得了,每天都让婢女拿肉喂它,生怕它饿着了,把它养得白白胖胖的,四只小腿长到肉里都快看不见了。有一天,钮枯禄氏带着小弘历去花园玩耍,小弘历把小狗也带出来了,本来弘历是抱着它的,但小狗似乎想到草坪上玩,在他怀里不停的扑腾,弘历便把它放到草地上了,小家伙到了草地上很是欢脱,一会儿追着蝴蝶跑,一会儿用爪子去抓树皮,弘历在一旁咯咯地笑着,钮枯禄氏看着儿子这么开心,脸上也露出了笑颜。本来母子俩玩的很开心,谁知弘时不知什么时候也到花园来了,他不知站在一旁看了多久,弘历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来者不善,便蹲下来去抱小狗,哪知弘时冲过来一把把小狗夺了过去。弘历看到心爱的小狗被人夺走,起身便去抢,奈何年纪比弘时小,力气不够大抢不过,就紧紧的抱住弘时的一只腿不肯放,钮枯禄氏见状赶紧去分开两个孩子,弘时以为钮枯禄氏要给弘历帮忙,在钮枯禄氏走近的时候用另一条腿一脚踢向她的膝盖。弘时那时虽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但身体很结实力气很大,这一脚又用了十足的力气,钮枯禄氏“啊”的一声朝一边倒去。弘历见额娘被弘时推倒,便也推了弘时一把后朝他额娘跑去。弘时见这对母子狼狈的坐在草地上,似是打了胜仗般朝他们轻蔑的一笑,随即说道:“我是阿玛的长子,我额娘是阿玛宠爱的侧福晋,你们算什么东西,竟敢和我争?”然后顿了顿,看着小狗说道:“我本来也只是想摸摸它,你们非要和我抢,我倒要看看到底谁厉害?”说完哼了一声便抓起小狗扬长而去。弘历见他额娘受伤了没有起身去追,担心的问道:“额娘,疼吗?”钮枯禄氏摇了摇头,伸手摸着弘历的头,眼里尽是愧疚。弘历伤心的问道:“额娘,我们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被他欺负?”钮枯禄氏看着儿子稚嫩的脸庞,泪水忍不住的流下来,说道:“是额娘没有用,保护不了你。”弘历伸手去帮她擦眼泪,说道:“等我长大了,我来保护额娘,再也不让任何人欺负我们。”钮枯禄氏把儿子搂在怀里,眼里有些欣慰。 小狗被弘时带走后,并不喜欢新的环境,总是要往外跑,弘时十分恼怒,有一次抓小狗的时候,小狗为了挣脱咬了他一口。弘时气急,把小狗狠狠的往地上摔去,小狗凄惨的叫了一声便不动了,弘时便叫人随便找个地方把小狗埋了。后来弘历知道了,心痛的好几天都没有说话。 从那之后,他就异常努力,无论是习文弄墨,还是骑马射箭,他都是一众皇子中最出众的。从那时起他便知道,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能保护自己的所爱。终于在他十岁那年,他随父亲入宫给祖父康熙帝请安时,因聪颖灵动得康熙帝喜爱而留在宫中教养。这是很多嫡出皇孙都得不到的莫大恩宠,他的母亲也得祖父夸赞是有福之人。从此之后,他父亲对他母子二人的态度大为改观,府里众人也再不敢对他们不敬。 往事一幕幕,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这些年来,他从来不曾放松过。哪怕得到了祖父和父亲的重视,被封了亲王,是大臣口中德才兼备的贤德王爷,他也一直都是谦逊谨慎。他把自己的心思隐藏的很好,对于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他也是有野心的,他希望能像他最敬重的祖父和父亲一样有一番作为。为了自己的志向和母亲,他一直很努力。 而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了软肋,那就是慕雪。他不敢想象万一慕雪被指婚给了别人会怎样,他会不会发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步步沦陷的,但能想象自己绝不能忍受失去她的痛苦。 可是这件事情看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他不得不比以前更加谨慎,更加殚精竭虑的去筹谋。他静静的坐在书房里,眼神里迸发出能够刺破黑暗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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