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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宁宫内。  太后正扶着仍有些昏沉的额头,由绣琴蘸了薄荷油轻轻按揉着太阳穴,“太后,您就别为后宫那些琐事操心了,圣上最不高兴您插手这些,到时候又要。。。”  太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以为哀家老糊涂了吗?若是后宫有个一男半女,哀家自然乐得清静,可皇帝都二十七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可怎么好哟。。。”说着竟有悲恸之色,“都怪哀家,当初左挑右选,怎么就选了这么个皇后。”  话音未落,便听宫人传报,“太后,皇后娘娘求见。”  太后又闭上了眼睛,无可奈何道,“让她进来。”  且不说太后为夜宴的事病到如今,皇后当晚肩上挨的一剑也不是闹着玩儿的,休养了这些日子,面色依旧苍白,平日的威仪都被冲淡了,瞧着竟有些弱不禁风,“臣妾参见母后,母后长乐无极。”  太后毕竟年纪大了,到底心软些,见她这模样,责怪的话反倒出不了口,“起来吧,赐座。”又问道,“肩上的伤好些了吗?难为你对安儿一片真情,竟能舍身护驾,哀家一定劝皇帝好好待你。”  皇后垂下眼帘,“这都是臣妾应当的,臣妾身为国母,却多年未有诞育,实在于德行有亏,承蒙母后与陛下不弃,仍能忝居后位。臣妾这些日子总在懊悔,若是那晚再往前探探身子,与顺妃妹妹一道去了,陛下便能再立一位有福气的新后。。。”说着哽咽不能语。  太后见她如此情状,难免触动情肠,“可怜你这孩子了,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子嗣之事也有天命,强求不得,只是顺妃,唉。。。”如此又为那未出世的皇孙哀叹一番,“太医都说了是个男胎的,眼见着,眼见着。。。”  皇后忙劝慰道,“母后千万不要伤心,都是那施庶人作的孽。如今后宫既已肃清,相信很快会有喜讯的。再者臣妾今日前来,就是想与母后商量选秀的事,新人入宫,定能开枝散叶,为圣上绵延子嗣。”  太后满意点头,“你这孩子倒是大度,如此哀家也就放心了,上回选秀你办的不错,这回就仍交给你吧。不过已经快三月了,今年怕是过了时候,等明年开了春,挑个好日子就是了。”  皇后诺诺应了,又想起今日的目的,试探道,“虽说子嗣为重,可圣上身边的人也不能太胡来了,想必太后已经听说了白荣华的事。那白荣华本是臣妾的侍婢,因着伙同施庶人陷害臣妾才被打入浣衣局的。圣上先头是要杖毙,臣妾念着主仆一场,才为她求情开恩,本以为她能洗心革面,安分守己,不想她一时得了机会,竟又生事端。臣妾以为,此女不可留。”  太后瞠目结舌,“原只以为出身低些,新宠难免不懂事,没想到竟是个狐媚惑主的东西,这还了得?行了,哀家心里有数了。等皇帝过来,自会跟他说的,算着銮驾也快到了,你就先回去吧,免得皇帝见了你,又要赤眉白眼的。”皇后忙恭敬退下不提。  皇帝踏进寿宁宫时,太后正抱着一只蓝眼的“雪里滚”,见到皇帝也不叫他坐下,慢悠悠的开口道,“哀家听说皇儿昨夜临幸了一个浣衣局宫女,还封为荣华,有无此事啊?”  皇帝自顾自坐到榻上,“回母后,确有此事。”  太后深深叹了口气,“虽说这样的事也属平常,可总不该不上早朝,又留她在金龙殿内,可见此女狐媚,今早她甚至不去给皇后请安,更是没有礼数。”  皇帝牵起一抹高深的笑意,“是皇后来您这儿诉苦了?”  太后将那白猫递给绣琴,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才缓缓道,“哀家知道你不喜欢皇后,可此事也不能怪她,实在是你这新宠比俪妃还不像话。”  皇帝听见自己从前的宠妃,眼中并无半点儿留恋追忆,反倒冷笑起来,“母后,您知道的,朕喜欢过皇后,因着她的容貌,如今不喜欢她,不只是为着她的势力,更是为她的狠毒寒心,顺妃的死,俪妃的疯,偶尔临幸过的宫女也都无所出,个中因由您也未必全然不知,朕只劝母后,别为了外戚那点儿权力,让亲生儿子寒心。”说完径自起了身,“朕还有别的事,就不打扰母后了。”  绣琴见皇帝出门,忙上前给太后抚心口,“太后您消消气,消消气。”  好半晌太后才缓过来,“绣琴,你是看着他长大的,哀家为他筹谋半辈子,如今竟为了一个婢女顶撞哀家,这还了得,这还了得!一会儿你就去赐白绫给那个贱婢!”  绣琴见势不对,忙苦心劝道,“太后啊,您仔细想想,圣上的话也不无道理,虽说您也是皇后的远房姑母,到底不是亲姑母,皇后入宫多年却膝下空空,说不定真的不能生养,那迟早是要废掉的,您与其为了这样一个皇后惹圣上不快,倒不如。。。”  太后听着这番话,稍稍消了些气,“你是说宣贵嫔?可她,她也膝下空空啊。”  绣琴摇了摇头,“太后,倘若圣上说的是真的,这里头未必没有猫腻,说不定等皇后失了势,贵嫔娘娘就有了呢,她可是您的亲侄女儿啊。依奴婢拙见,不妨先由着圣上,万一那白荣华真有了身孕,您现在杀她,可就连您的亲孙儿一起。。。”  太后回过味来,微微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况且皇帝至今没有子嗣,前朝确实早有议论,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英王虽说人很本分乖巧,可并非哀家亲生,万一有大臣动起这个心思,哀家和皇帝就危险了。唉,便先纵着这什么白荣华吧。”又回过头来,“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绣琴笑道,“叫映仙,映照的映,仙人的仙,还是皇后娘娘起的呢。”  太后颔首道,“名儿倒是不凡。”  绣琴赔笑道,“是啊,映照仙人,说不准啊,真能怀上个下凡的福星呢。”果然又哄得太后高兴起来,自到后堂念佛去了。  转眼又是一月过去,皇帝再未踏入过偏殿半步,下了朝就关在金龙殿内,酒气浓郁得连映仙的房中都隐隐浮着些许,她不免有些忧心,“金娘啊,陛下最近是怎么了?我总觉着陛下心里不舒坦,可总也难见面。。。”  金娘掩唇笑道,“荣华这是想圣上了吧?可奴婢也不太清楚,正殿的奴才们嘴巴跟上了锁似的,半个字也吐不出来,或许前朝有什么烦心事吧。”又压低了声音,“不过圣上不来是好事,听说将军回边关之前数次求见圣上,还递了折子,圣上硬是不见,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如今正是火头儿上,见谁谁都得倒霉啊。”  映仙听到将军二字,心里咯噔一声,却不敢被金娘发现,故作镇定道,“将军不是最得陛下恩宠吗?怎么会。。。”  金娘咬了咬下唇,“谁知道呢,自古帝王冷情,施庶人那样得宠,还不是一句话就废了,想是将军不小心惹怒了圣上吧,天意难测啊。”  映仙亦不想再记起此事,赶紧点了点头,用了两口茶水,就此揭过。又忽然忆起自己落在浣衣局旧衣裳里的十来两银子,最近来往的宫人都没有拿过自己的赏赐,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再者荣华的月例也不过六两,确实不是个小数目,想派金娘去取,又怕被她看不起,便自己起了身,“金娘啊,我想出去走走,你就不必跟着了。”  金娘看外头天气晴好,荣华的身子又早恢复了,便不曾阻拦,“那荣华千万早些回来。”  映仙微微颔首,敛了敛裙裾,待要往门边去,金娘忙替她开门,谁知才碰到门扉,便听吱呀一声,门自从外边开了。映仙猝不及防地撞上皇帝冰冷的目光,浑身一个哆嗦,竟后退了两步,低下头去,“陛下圣安。”  皇帝也不回话,大步进了殿门,坐到主位上,“王太医,还不快给白荣华诊脉?”  映仙这才看见皇帝带来的太医,她是认得这王太医的,当初嬷嬷生了病,私下到太医院一个医官那里求药,正遇上王太医回来,众人都趋奉着叫院判。如此品级的老资历太医,寻常嫔妃也是请不到的,怎么会来给自己一个小小荣华诊脉?  虽然想不通,却也不敢稍有迟滞,忙侧身坐了,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腕来,金娘在上头覆了一张丝帕,王太医才恭恭敬敬地搭了三只手指上去,闭眼摸脉。映仙眼神一转,竟看见皇帝身边的小元子捧着一个托盘,里头一套铜壶铜杯,心蓦地凉了半截,大曜皇室饮酒皆用玉壶,这铜壶是装赐死鸩酒的,难道。。。皇帝怀疑她有了将军的骨肉?若真是如此,自己定然难逃此劫,登时心如擂鼓,默默祈求起上苍怜悯来。  这里王太医反复摸了三次,才收回手来,躬身笑道,“贺喜陛下,荣华已有一月身孕了。”  映仙如遭雷击,想要求饶,却一时骇得说不出话来,连皇帝何时遣退了王太医也不知道,等回过神来,殿内已经只剩下自己和皇帝,她这才恢复些精神,慌忙跪在皇帝脚边,“圣上,奴婢罪该万死,情知不免,愿受一切罪责,只求不要累及家人。。。”  话还没说完,便被皇帝一把搂起来,动作竟十分轻柔,像怕伤了她似的,“胡说什么?快起来,地上又凉又硬,伤了身子怎么办?你现在有孕,见了朕也不用跪,更不需理会别人,只以皇嗣为重,记住了吗?”  映仙反应不及,结结巴巴道,“可。。。可。。。这孩子不是。。。奴婢未曾。。。”  皇帝又冷下脸来,“爱妃忘了吗?一个月前曾为朕侍寝,那腹中皇子自然是朕的骨肉,朕高兴,有什么不对?”映仙虽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敢逆着皇帝的意思,只能诺诺点头,“是,奴婢谢圣上隆恩。”  皇帝这才温和起来,“怎么一副害怕的样子?不宽心怎么好好养胎?对了,朕来的时候爱妃像是要出门,是要到哪里去?”  映仙在他面前竟撒不出谎来,愧得面红如霞色,“奴婢。。。奴婢还有些许衣饰银两留在浣衣局。。。正想着,正想着。。。”  皇帝化开一丝笑意,“是朕思虑不周,苦了爱妃了。”又扬声道,“小元子,立刻下诏,晋白荣华为嫔,赐号明,赏黄金百两,锦衣金饰十套。”殿外的小元子忙朗声应下。  映仙被这大礼砸得晕晕乎乎,脑子混乱起来,只好先谢恩,“奴婢。。。臣。。。臣妾谢皇上隆恩,今后必定恪尽后妃。。。”又看见皇帝俊毅的侧脸,不免升起少女羞涩,若是皇帝不讨厌这个孩子,说不定,说不定,有一天他真的会喜欢自己。。。  正不知东南西北之时,耳中忽然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谢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明嫔?”那双搂着自己的臂膀也松了开来。  映仙一喜一惧之下,进退不得,似被劈头泼下一盆冷水,脸色必然煞白,皇帝却又抚着她的长发,“孕中不宜饮酒,想来是酒气也闻不得的,爱妃先歇着,朕去沐浴更衣再回来陪你。”  其实映仙每每见到他,都紧张的手心冒汗,哪里还闻得到酒气,可好歹给了她些许喘息之机,映仙忙恭送他出门,“是,陛下。”  谁知才踏出殿门,便瞧见小元子侍立门外,手中的铜壶看得映仙又屏住了呼吸。他也不跟着皇帝走,只把铜壶递给身后内侍,“你们还不赶紧跟着陛下?”见一众人都走远了,对映仙笑道,“明嫔娘娘无须忧虑,既已有了皇嗣,陛下定会待您如宝的。”  又看映仙满面苦涩,压低声音道,“娘娘,奴才知道您在为何事忧愁。实话告诉您吧,咱们陛下确实心系大将军,那日的暖酒,是陛下赐给大将军的,却不想带累了娘娘。可这也是娘娘的福分,将军性子烈,事儿要是成了自然好,可若不成,将军必然今生都不愿再见陛下。所以陛下也是没有法子,只有留住这孩子做把柄,将军才会乖乖听话。奴才看哪,等娘娘诞下大皇子,陛下就会召将军回朝的。将军也是的,既然不喜欢陛下,何必这么多年不娶亲呢,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陛下还以为。。。总之,陛下不会亏待娘娘的,娘娘今后心里有数,知道怎么做就是了。”  映仙算是大彻大悟,苦笑起来,“是,多谢公公告知,本宫明白了。”终于失魂落魄地回了寝殿,倚在榻边不语。  金娘见小元子也往正殿去了,这才敢进来,“呀,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有了皇嗣可是大喜事呀。”映仙笑也笑不出,哭更哭不得,只好搪塞道,“本宫有些不舒坦,并不是不高兴。”  金娘忙安慰道,“这是自然的,才有孕多少都会不舒坦的,兰儿已经在熬安胎药了,一会儿娘娘趁热喝了,就会好些的。要不要先到床上歇歇?”  映仙微微摇头,“不了,圣上说,一会儿还要来看皇子,就这样等着吧。”金娘哪里知道个中蹊跷,“娘娘怎么这样说呢?圣上不只来看皇子,肯定也是记挂娘娘您的呀,您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头次有孕,最忌讳心里憋闷的。”  映仙也不理会她,只敷衍地点了点头,便去看墙上跃动着的迷离烛影。殊不知,皇帝那道旨意已掀起了千层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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