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

很幸运，上职第二天正好是休沐日，啊，这个陆逊还算有良心，为了答谢孙茹的英勇相护送了好多药材，什么珍珠粉啦，乌药啦，呃，香附……红花？！燕窝？！最无语的还有……知母，枫斗……竟然还有一只大乌骨鸡！　　“……”陆逊，你们府里买多了吃不掉才送来的吧？！就不能送点正常的东西吗？！　　等到孙茹到小阿房的时候早已日晒三竿，刚踏进门，花妈妈就摇着香巾迎了上来：“哎呦，孙少爷，最近在哪儿发财呀，好久没看见你了，周公子也不肯说你的去向，提起你就一脸气，别不是去其他地方逍遥了吧，我可不是吹，其他地方哪像我小阿房的花妈妈体贴，哪像我这儿的人温婉娇俏，哪像……”　　话还没说完孙茹扔了块银子给她，勾过她的脖子问：“周胤呐？”　　花妈妈指了指二楼，拿着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老地方。”　　孙茹拍拍她的肩，提着袍子上了二楼。边走还边打着喷嚏。这妈妈，老来俏得很，粉扑的这么这么多，鼻子直发痒。　　一脚踹开房门，喊道：“周大爷，该起啦，昨天火烧火燎地叫人传话，怎么今天不着急了？”　　周胤理了理衣服嗑着瓜子坐在正对门的桌边，使唤着人倒茶，旋即吐掉一嘴瓜子皮儿：“嚷嚷，再嚷嚷！大早上的别吓到人家！”于是抽眼瞄了瞄闺中床上人，缓声道“今天腊八，三朝庙前有庙会……”　　“说重点！”孙茹倚在门框上斜睨他：“可怜的孩子，你是多久没见过庙会了，稀罕成这样！”　　“洛姬庙会献舞，你知道不知道，唉唉唉，人家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呃，舞姬。那个，今天可以一饱眼福啦，你是不知道……她那身材，该凸凸该凹凹……”　　“我看你脑子才该凸凸该凹凹！”孙茹走向桌边，“今天腊八，大表哥回建邺啊，猪！”她伸出两手指抵在周胤鼻头上，瞬间在周胤脸上撑出一副猪鼻孔。“到时他看不见你，小心你的猪头肉！”　　周胤甩甩头：“哎呀，你放心，本来是今天，但今天刮西北风，江上浪高，大哥会晚点回来，估计要到明早才到，孙少爷走吧走吧，赶紧的，不然就只能看见人山人海的头盖骨啦……”　　“我警告你，这次我可不背你看戏台吖，人矮看不到找别人驼去！”　　“哎呦，放一万个心!多大了还叫你驼，走啦……”孙茹被他推搡着往外走，于是孙少爷就这样被扯远了。　　庙会，多久没和周胤一起逛过庙会了……　　她想起当年两人为了去逛庙会钻狗洞跑出去，就在悦凤街街口大树底下集合，出去玩了一个通宵，什么看耍把式，放烟花，吃汤圆……　　两个人穿过灯火通明的长街，提着灯笼，拿着面具，听着小贩的吆喝，虽然看耍把式都是她驼着他看；虽然放烟花总是她放，他看；虽然吃汤圆总是他吃圆子，她喝汤……但那是的他们依旧那么快乐。　　甚至最后还差点被拐卖。孙茹永远记得，那个火树银花的晚上，幽暗的小巷里，脏兮兮的周胤颤抖着护在孙茹身前打着结巴对人贩子说：“我，我……我是男孩子，我能卖的钱更多，你们……你们，放她回去吧，她是个傻子，你们养她，再，再，卖出去，会，会，会亏的。”　　当然，被救出来的俩人，等待他们的是一顿好打。周胤被周循吊在房梁上拿马鞭抽的伤痕累累，她偷偷跑到他家去看他时，他还没被放下来呢，只进气没出气，周胤却仍旧露出一嘴换牙时节光秃秃的牙龈嘲笑她：“你怎么被揍得跟猪头一样！　　洛姬不愧是吴国有名的舞姬，庙会上摩肩接踵，而她的舞台前尤甚。　　庙会很尽兴，孙茹在周胤的央求下依旧像当年一样驮着他看完了下半场表演。　　周小爷哼着小曲同孙茹一道向家走去，月华下他长身玉立，细看来也是一派浊世佳公子的端方。　　孙茹走在他身侧，忆起今早他宿在莫醉房里的纸醉金迷，忆起他们的童稚时代，忆起那个逐渐在灯影里有了颓势的周府，她知道，周胤其实根本不想住在周府，那个带着大世家沉重感的周府，那个自从姨夫离开被寄予厚望，又被大门阀加之约束的周府，处处都弥漫着腐朽和控制的欲望。　　但她仍旧忍不住小声说：“不要这样了吧……”　　“什么？”周胤回眸微微倾身，右耳在她颊边停留。　　孙茹长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大声对他说：“以后不要这样了！不要再在外面晃了！不要再夜不归宿！不要再去找莫醉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娘的情况时好时坏，周循也在外，周家就指着你了，你……”　　他越听眉头越皱“好了，孙茹我不知道你今天怎么了，你能不能别这么破坏气氛！”周小爷气急败坏地皱着眉打断道。之后又大步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无奈转身，像多往常一样：“今天……这么晚了……你回家……会被你娘揍的……”他向周府偏了偏头，说：“去我家住吧，东厢房……昨天叫人收拾过一遍了……”随后又不自然地转头，向前走去。　　你知不知道，周胤，如果你当年真的被卖了，我们现在的这一切，就都没有了。　　沉默。　　周胤抿了抿唇，一反常态地正经开口：“大哥回受召来，想必主上已经有了成算，若明年开春定下，以后去曲阿驻守的，就是我了。容萱，你我二人自小亲厚，如果事情的结果当真是最差的那一种，我也希望，你不要疏远我和大哥。”　　孙茹失笑，低着头思忖了半晌，叹道：“朝局风起云涌，你我皆不可控，不仅大表哥，几家俊杰皆被召回。我总觉得不像只有要选驸马这么简单。与其叮嘱我这个女子，不如好好想想，万一几位兄长要拉帮结派，要你们兄弟站队，你们该如何应对？反而远调和尚公主，是两个避开风头的好方法。”　　周胤冷笑：“呵，我周家竟要沦落到躲在女子羽翼下避风头的地步？”而后大步向周府走去，孙茹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