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寽春抬头看了看两丈高的墙头,复又低头看向祁秋:“莫非你想翻墙?” 祁秋摩拳擦掌声音里有些激动:“我穿成这样,出去当然要翻墙了。” 跟在后面的旪海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祁秋眼神凌厉的扫向他。 旪海立刻绷住脸,严肃的回答:“属下没笑,怕是少夫人听错了。” “这可不是喻临侒家那种七尺高的墙头,这可是有两丈高的。”娄寽春扶额,他觉得自己定是娶错人了,哪有女子会翻墙的! 祁秋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正要吹嘘一番,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你们在做什么?”吓得她赶紧转身,她听的出此声音的主人是谁。 娄茗在远处看见两人鬼鬼祟祟,便忍不住开了口,可走近看到那个背对着的背影,刹那间记忆翻江倒海,他眼眶泛红,声音颤抖道:“你可是不归?” “父亲,她是秋儿。”娄寽春明白他此刻的失态,出声提醒。 娄茗一声苦笑:“你们这是?” “我这不是一躺就是半个多月,今日想出府去走走。”娄寽春拉起妻子的手:“正好我怕秋儿闷着,顺便也带着她一起。” 娄茗没有再说什么,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走开了。 祁秋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向逐渐消失的身影,才如释重负的拍拍心口,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哎,对了,不归是谁?” 娄寽春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拉着她向大门方向而去:“还是走大门吧。” “我在问你呢!不归是谁?” “……” 很久,一直过了很久,久到祁秋都以为他不会开口了,才听到一句淡淡的回答:“不归,她是我的姐姐。” “我怎么没见过她?” “她已经嫁人了,嫁到了很远的地方,不方便回来,所以你没见过她。” 娄寽春松开她的手,表情有些严肃的看着她:“祁秋,有时候好奇心太重并不好。” 祁秋有些奇怪的看了面前的人两眼,觉得今日的娄家父子甚是奇怪。 此时,集市上早已人声鼎沸,祁秋熟练的穿梭在人群里,娄寽春平静的跟在后面,面容平和,也没了之前的严肃。两人身后的不远处跟着腰间配剑的旪海,保护主子的安全向来是他的职责。 站在熟悉的茶馆外,祁秋神秘兮兮的拉着娄寽春:“走,在这里你会听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两人进去后找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坐下,要了一壶茶静静的等待,不多时,有个老先生的声音响起:“话说,娄家少将军那可是为国家立下了不少悍马功劳。可如此优秀的他却娶了一个傻子为妻,传言新婚当夜那女子哭闹着非要奶娘……”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娄寽春好气又好笑。 听到这些,祁秋也是不可置信:“在世人眼里我居然是个傻子?”她气的握紧拳头猛地站起身,想要去找那满口胡说的老先生理论。 “你这样去找他说理,是想让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那个傻子么?”刚迈出一步的祁秋听了娄寽春这话,生生顿住了脚步。 她气愤的拉起还坐在那里悠闲喝茶的娄寽春,抿着嘴角看了一眼还在滔滔不绝的老先生,扭头便向门口走去,她一定再也不来这里了。 走出茶馆,集市上到处人群熙嚷,祁秋快步走着,直到走到无人的河边,娄寽春才几步跟了上去:“哭了?” “没有,就是觉得有些丢人,你让我一个人难过一会儿,一会儿就好。”祁秋蹲到河边声音闷闷的,她并不想为了这种事情难过,可实在是有些丢脸面。 “别人就那么一说而已,你还当真了?”娄寽春语气平静,不以为然,他向来如此,对于这等无关痛痒的事情,他从来都不在乎。 “是不是现在全都城的人都是这么说我的?”祁秋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回头。 “没有。”娄寽春斩钉截铁,面色平静:“你莫要想太多了,没有人会把说书先生的话当真的,他们只是把那些话当做故事来听而已,闲暇时用来消磨时间的,你不必当真。” “我突然开始有些记恨余二了,如若不是他出去胡说,我这好好的名声也不会就这么被毁了。我今日带你去只是想让你听听那说书先生是怎样夸赞你的,也想知道他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可我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那先生当做笑柄说于人前,当面听到那些话,还真是有些难堪。” 娄寽春上前一步,同她一起蹲到河边:“他说的都是假的,战场上的血雨腥风岂是他那等说书人能够懂得的。所以,你莫要相信。” 祁秋眼眶微红,可却没有掉一滴泪,她低着头声音很低:“现在我爹一定很生气,从前都是别人夸他女儿的好,如今被人说成傻子,他一定很没面子。你呢?你是不是也觉得娶了我挺让你难堪的?” “我若是在意,就不会那样说了。其实,人活一世不全是为了面子,你要记住这一点。我们不应该被所谓的束缚左右,而是做真正的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以前我也觉得颜面很重要,可是,后来那些永远不可能挽回的事情告诉我,有时候面子可以放一放,不能一直死守着。” 他虽然这样说,可也明白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那年出事后,他声声质问父亲,而父亲最终只说了一句话:“吾儿是为国牺牲,怨不得君上。 “什么?””祁秋抬头看着面前的人,有些听不懂他这莫名的一段话。 “没什么!”娄寽春顿了一下,抬起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顶,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这次没有哭,很好,越来越像个大人了。” 看着祁秋干净纯洁的眼睛,娄寽春突然又道:“不,还是不要长大!还是像个孩子最好,懂得太多了,烦恼也会更多的,你若是难过,就哭吧!” “你突然这样,我就是想哭也哭不出来呀!”祁秋疑惑的看着他:“你今天好奇怪,说话颠三倒四的!” 娄寽春眼神悠远,看向缥缈的远方,那是一场血色的回忆,是无数人用生命铸成的记忆,一个为了颜面杀人,而另一个为了颜面去掩埋事实真相,这或许是他此生都不能释怀的心结。所以,在祁秋闹出要奶娘的笑话后,他才能不甚在意的不追究那件事,他只是想要证明自己不会像父辈们那样为了颜面可以不顾一切。 对于他的不应声,祁秋更加疑惑,这人讲话越来越莫名其妙了,先是不让她好奇她姐姐的事,现在又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我说……”祁秋刚开口,就被娄寽春截断:“好奇心不要太重。” “好,我不问你。” 祁秋向来是个知道起始必得挖出结果的一个人,她可以不问他,但不代表不问别人,她眼神明亮的回头看向远处站的笔直的旪海。 “你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吧!”娄寽春从回忆中拉回自己的思绪。 “有啊!我小侄女前两天出生了,我想买些布匹给她做件小衣裳。” “出生了?我都不知道呢!时间过的真快……” 祁秋声音愉悦:“你当然不知道了,这是前天傍晚哥哥特地让轲风来告知我的,我还没来得及与你说呢。” “原来如此!”娄寽春抬脚便走:“走,买布去,顺带多买些,你嫁来这么久,我又救了你一命,你就给我也做一套衣裳作为报答吧。”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没有什么比较喜欢的,你觉得我适合什么颜色就买什么颜色。” “好…”祁秋笑逐颜开的在娄寽春身边蹦蹦跳跳,已然放下了之前的不愉快。 两人从店里出来,把买好的布匹交于旪海,刚走出几步迎面而来一人,骑着高大枣红骏马,样貌却甚是平凡。 “哟,这不是我们的娄少将军嘛!听闻你前些日子受伤了,怎么现在伤好了?唉,想你堂堂武将,没有伤在战场上,却在自家府中遇刺,真是给军中万千将士丢脸呐。”那人狂妄之极,一脸傲慢的俯视他们三人。 “你……”旪海咬牙,拔出腰间佩剑来。 “旪海,不得无礼。” “将军,这厮说话实在可恶。” “旪海,你敢对我无礼,就不怕我让父亲在君上面前弹劾你家将军么?” 旪海又拔出剑来。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无视旪海的怒意,转而对娄寽春道:“管好你的下属,这么无礼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我的下属,我自会管教,不劳你费心。”娄寽春面无表情,语气冷冷淡淡。 “娄少将军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连女人都对付不了,我可听闻是……” 娄寽春突然高声打断他:“是谁伤了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永远没有机会伤我。” “话不要说的太早,谁也无法预料以后,你呀!终究是年轻气盛。” “你虽年长于我,可你我究竟是谁年轻气盛,你不明白?”娄寽春望向马背上的人。 “你……” “乔儿,不要胡闹。”不远处的马车帘子被人挑起,一名身着华袍的中年男人坐于其中。:“吾儿不懂事,还望贤侄海涵。” “哪里!”娄寽春对着马车中的人微微颔首:“不知公冶老将军也在,让您见笑了。” “嗯。”公冶鸿元捋了捋胡子:“你父亲可还好?” “谢公冶老将军关心,父亲甚好。”娄寽春毕恭毕敬给足了公冶鸿元面子。 “老夫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行一步了,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请。”娄寽春退后一步,待那一行人远去,他立即吩咐:“旪海,备马车立刻回府。” “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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