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爸爸拉着妈妈又走了一遍河岸大堤,把从我这里听到的我跟NC的前前后后,分享给了妈妈。妈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乍一听,肯定是不同意的,可她终究还是顺了爸爸的意思。 在我们家向来是这样,小事妈妈当家,大事爸爸做主。我要跟NC见面的这件事肯定是大事,所以,爸爸说了算。而一开始反对,后来同意的妈妈,却是最上心的一个。 在未来的半个月里,妈妈又是楼上楼下打扫卫生,又是给NC准备各种日用,从毛巾到牙刷,再到拖鞋,一应俱全。妈妈是个非常讲究的女人,对人很实在,恨不能把心掏出来对人家。并且坚决反对让NC睡爸爸的书房,说书房的床太小,要让NC睡我的大床,然后让我睡她房间里那张给赫赫准备的床。 妈妈屋里有两张床,一张1.8米宽的,一张1.2米宽的。那时燕姐还没有出嫁,赫赫刚刚两岁,所以,她们娘三个一起睡在那张大床上,旁边的床一直空着。只是空着的床,也会随时令,被妈妈铺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妈妈有轻微的洁癖,对床的要求尤高。妈妈的名言是,“人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把床铺地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地睡觉是一种享受。我可不能忍受床上乱七八糟、邋里邋遢的。”深受妈妈影响的我,在上大学住校后,也一直对床铺的干净度及舒适度要求甚高。 然而,八月底的一天,我却接到一通NC打来的让我瞬间冰冷的电话。电话接通后,他语气低沉地对我说他没买到来这边的车票,所以,他会直接去北京,不过来了。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底板的我,顿了几秒,低声说,哦,我知道了……再没言语。 挂了电话,不爱哭的我站在电话旁,愣是瞬时湿了眼眶。妈妈在一旁问我怎么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我还是跟妈妈说了。 妈妈听完安慰我说,“不来,就算了。我都猜到了,人家家离学校那么远,还要拿着行李,怎么方便过来。不哭不哭,你好好学习,等明年你考到北京去,你俩不就见到了吗?” 我擦了眼泪,不再哭泣,低头称是。可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 其实,一早就开始准备的妈妈也多少有些失望的吧,只是她不愿意表达。她怕我会更难受。她不想在这么关键的一年里,带给我哪怕一丁点儿会影响我情绪的负能量。她和爸爸都知道我是上学的好苗子。供我读书,看我上大学,是她和爸爸共同的愿望。他们不想失望。哥哥已经让他们失望过一次。哥哥走了,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肩负重任。 对我期望更大的,应该是爸爸。爸爸兄弟五个,姊妹六个,他是兄弟姐妹中读书最棒的一个。爸爸学习棒的事,到现在,还常听奶奶说起。每次去奶奶家,奶奶总要跟我说起,儿时的爸爸成绩多么多么优秀,字写得多么多么漂亮。都上三年级了,作文还能拿满分。连标点符号都没有错误。数学更是不用说,回回都是100分。奖状更是领了一大堆。可奶奶却从没见爸爸在家里看过书,且经常要到大鼓场去找放学后去听大鼓戏,迟迟不愿回家的父亲。为这事,父亲还挨过奶奶几回打。打归打,放学却依旧见不到爸爸在家的影子。 奶奶说,后来她就不着急爸爸放学不回家了,只要去大鼓场去找爸爸就行。哪怕只有一个人在听戏,那个人准是他;有两个人在听戏,里面还有他;三个人、四个人、一群人在听戏,终归是少不了爸爸的……可这样一个看着呆头呆脑,实际无比聪明的“学霸”父亲,却在不满17岁的时候,被生生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利。在□□的号召下,爸爸“下乡”当知青去了。 爸爸后来跟我说,他本来已经拿到了两所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都准备去学校报到了,又因为家庭成分的关系被取消了录取资格。前面已经说过,奶奶是地主家的小姐,奶奶的妈妈是大地主,奶奶的爸爸还加入了国民党,并在解放前后随国民党残余部队去了台湾,余生都在那边,未回大陆。 这样的家庭成分,带给爸爸的“好处”就是,被无条件剥夺受教育的权利、参军入伍的权利、及入党的权利,留给爸爸唯一的选择就是,听从党中央的指挥,到农村去进行劳动改造。这一改,就是十年。 □□结束,爸爸已经27岁,爸爸的大学梦就此破灭,连婚姻都差点被耽误。还好,爸爸28岁的时候,遇到了美丽善良、纯洁能干的妈妈。那年,妈妈25岁。他们是那个时代里,晚婚晚育的杰出代表。 爸爸终究是“学霸”,跟妈妈结婚后,他的学习能力依旧很强。妈妈跟爸爸一起去学会计,说爸爸一考就是第一;去大专接受成人教育,爸爸依旧是第一;他还自学了二胡、口琴、葫芦丝等各种乐器;会打一整套的太极;毛笔字更是写的看过的人都赞不绝口……爸爸是很有才华的。幸运的是,他把他的大部分才华都遗传给了他的宝贝女儿——我。 小时候,爸爸从来不让我去参加课外培训班,可是我学什么似乎都比别人快一些。 从幼儿园的时候开始,我便代表班级参加各种舞蹈比赛,从来都是领舞。所有的舞蹈动作,老师只要教一遍,我便能学会,且跳得优美。三年级的时候,自然老师教我们制作标本,并要求我们回家一人制作一个,一周后带过来打分。我只是在楼下随手摘了一株形状比较漂亮的草,然后按照老师教的步骤把它做成了标本,便得了100分。写字就不用说了,初中开始,班里的黑板报基本都是由我来出,帮老师批试卷、写奖状更是家常便饭。 我还热爱朗诵和表演。初中时,便参加了校广播站,主持了一档名叫《快乐星期五》的音乐节目。从选歌,到串词,全都是由我自己一个人完成,并反映良好。成为电台主播,还一度是我长大后的梦想。大一时,参加校级的朗诵比赛和学院里举办的英文戏剧表演比赛也分别拿了一、二等奖。去参加学校的义务支教社团招聘的时候,第一次站在讲台上试讲,下面的老师便笑着对我说,不是第一次讲课吧,一看就是有经验的…… 直到两年前,我才知道,我的这些才华已经藏在手心里很多年。那天,我跟二姐去她朋友家吃饭。刚好有一位很会看手相的营养师到她朋友家去做客。饭后,她主动要给我看手相。 当时,一群人在旁边围观,这位营养师阿姨上来就说,“这小姑娘很厉害啊,是‘川字掌’呢!” 我当时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问,“什么是‘川字掌’?” “‘川子掌’就是你手心里有个‘川’字,你没看到你手心里这三条线是分开的吗?大部分人,这两条线是连在一起的。”阿姨指着我的掌心纹路,耐心地给我解答。 “哦……有什么讲究吗?”我继续虚心问道。 “‘川字掌’的人一般都比较有能力,做什么事情都风风火火的,说做什么就会去做,基本都能做成,而且比别人做得好。”阿姨进一步给我解释。 “哦……这样子”,我恍然大悟。 就当我以为自己短期内无法跟NC见面了的时候,九月中旬的周末,我在网吧里见到了已经是大学生的NC。他在大学附近的网吧里,透过摄像头笑着对我说,国庆节他们学校放假七天,他会过来看我,已经买了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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