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离的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她只知道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雪生那久违的美丽容颜发呆…… 雪生倚门而立，身材高挑，眉目清秀，表情冷静又稍显淡漠。 他薄薄的嘴唇轻轻地抿着，唇角微微地勾着，鼻尖亮亮的，至于上面的一双眸子，则不知是不是被走廊里略显昏暗的灯光所照射的缘故，显得比记忆中的看起来更清冷、更幽远、也更摄人心魄。 这时，站在李离身边的小邱开口了。 “你就是芮雪生吗？” “是的，我是。” “我是刚刚跟你通过话的邱非月。” “你好。” 雪生同小邱握了握手。 他手指苍白修长、动作轻巧优雅，脸上微微浮动着客气而疏离的笑，而后他又默默地转动他那颀长的脖子扭过头来望着李离。 他没有再开口。 他为什么不开口问问李离？ 难道一开始问要不要见面的人不是他吗？ 难道小邱说是他叫咱们过来的话是谎话吗？ 李离心中悲愤交加，同时，又为自己这轻而易举就因见到雪生而变得激动与兴奋起来的心情感到无比的无助和低落—— 这时，小邱忽然拉了她一把，然后把她轻轻地推到了雪生的面前。 “我把李离带来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从雪生身后的包厢里，传出了喧闹的人声，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李离忽然惊慌起来，她又一次想逃走，结果被小邱死死地按在原地。 小邱两眼紧盯着雪生。雪生点了点头。 “给我两分钟，我进去交待一下。” 见小邱点头同意后，雪生这才转身进去。等雪生一走，李离马上扯住小邱的胳膊大骂起来：“都说了人家在忙，干嘛还硬要来！” “你到底在怕什么？”小邱冷笑，“如果他还当你是他的女朋友，就算他现在正在陪天皇老子，他也会为你放下的，如果不是——” 剩下的话，小邱没有讲，也不用讲。 李离又默默地低下头。 稍后，雪生出来了。 “我们去隔壁的休息室坐一下吧？” “好的，不过，让李离跟你去就好了。” 李离一听，猛地抬起头，“那你呢？” 小邱说，“我当然是要回家了。”说完，又对雪生说：“一会儿请你送她回家吧？” “没问题。”雪生淡淡地说。 “小邱，你不要走！”谁知李离竟然像个孩子似的死拉着小邱的衣袖不放，小邱气极，“你干嘛？快放手！” “那你先别走！求你！随便在楼下哪个地方等等我就好，我——” 小邱不耐烦地甩开了她，“我才不要！”说完，他就跑了。 李离咬牙切齿地望着小邱的背影，不由地在心里痛骂了起来：有你的，邱非月！亏我平常对你那么地照顾，结果你就这样对我恩将仇报是吧？好好好！那么从明天起，我也就不再那么费劲心思地去照顾你了！我一定要对你实施饮食制裁，好让你好好地受到一顿教训！ 就在李离正一个劲儿地对小邱的临阵脱逃愤懑不平时，雪生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的身边，并轻轻地说： “走吧，李离，休息室在这边。” 他的声音、轻而淡的、像一朵云一样地飘在了李离的头顶，李离一脸茫茫然地向他转过头去，当她的视线以近在咫尺的距离与雪生的目光相交汇时，一股剧烈的痛苦，让她差点闷哼出来。 她好想问一问雪生，为什么一年多不见了，他的表现，好像对此一点都不在乎更没有一丝痛苦似的。 雪生带李离去了休息室。 “坐吧，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用了。” “茶好不好？这里的龙井很不错。” 李离微微一怔，接着就随便应了句：“那好吧……” 雪生便站起身，去叫服务员进来帮他们泡茶。 李离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去追随雪生的身影，一方面，出于留恋，一方面，出于质疑——不知为何，明明一直以来，她都在不断地为雪生祈祷，祈祷他平安无事，祈祷他一切顺利，但当此刻，他真的好好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丝毫没有流露出半点为久别重逢而激动、也没有为许久不见而憔悴的神色时，她竟又忍不住地生起闷气来。 服务员在泡茶的时候，雪生便像是终于找到机会可以不用跟李离开口似的、神情更加从容淡定了起来，而李离却越发如坐针毡。 终于，茶泡完毕，服务生离去，室内又恢复了寂静。 这时，雪生问她： “你怎么样？之前在电话里太匆忙了、也没来得及好好问一下，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李离不由在心里讽刺地笑了一下—— 你所谓的好是个什么概念呢？芮雪生，我搞不懂你问这句话时的态度！太客气了！客气得好像咱俩之间只存在过一种认识过的关系！李离的心，像是一下子沉入了冰冷的海底一样，浮起一股麻木的钝痛。 “不错啊！”她语调高昂的、甚至略带讥讽般地说：“你又不瞎，应该可以从我的脸上看出来吧！” 雪生听话似的对她端详了起来，唉，一看到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又充满了柔情，自己的心，似乎又变得软化了起来。 “嗯，看来还不错，那么我就安心了。”雪生笑了笑说，然后他端起茶杯喝茶，他垂下眼眉轻轻吹着茶水的样子，让他看起来更温和了，甚至温和得都快不像他了。 “那你呢？你怎么样了呢？”李离轻声地问。 雪生微微一怔，然后他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说：“我吗？我也挺好的，嗯，挺好的……”他说完，又是轻轻一笑，但这个笑容里，充满了忧郁。 李离真的很想好好问问他，但雪生已转开话题—— “你现在找到工作了吗？” “嗯？哦，是的，我在朋友的工作室里帮忙……” “这样挺好的，不是吗？” “那你呢？” “本来我一直在担心，担心你会不会又像以前一样，有事没事就在大街上乱逛，然后就跑到哪里去大哭一场，像是那次，我去墓园……”说到这儿时，雪生停顿了一下，然后略显慌张地看着李离。 李离甩甩头，笑了笑说：“我那时候真傻，是不是？或许我在你心目中，一直就是这么傻、这么没用吧……” 李离说着，自嘲般地笑了起来，雪生凝神望着她，然后不无哀伤地说：“李离，你在怨我，是不是？你气我一直以来都没跟你联系是不是？但是，这是事出有因的，如果你愿意听我解释，那么我们找一天，我会好好跟你说的……” “为什么不能是现在呢？”李离情急地问。 “现在？现在……”雪生叹息了一声，垂下头去，“现在，我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是还没来得及编好不会被我轻易揭穿的谎言吧？”李离忽然激动地说，然后她愤而起身。 “我知道你很忙，包厢里还有很多客人在等着你吧，那么我还是不打扰了！” “你要走了吗？” “是的，我要走了，而且我告诉你，这一趟，本来就不是我自愿要来的！”李离说着，又激动了起来，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想在雪生面前失态，尤其是在被他这样冷淡地对待了之后，她更不想被他瞧不起，因此她压低嗓音、尽量用克制与平静的语气说：“有些事，你不用解释，我也已经全明白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既然已经不能回头，大家也就不必再虚伪应付，对于过去，我不后悔，对于未来，我也没有丝毫畏惧，就像你刚刚所说的，能看到你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一切平安，那我也知足了。” 雪生坐在位子里，微微仰起头看着李离，他脸色苍白，握着茶杯的手，似乎也在轻轻地颤抖，这让他看起来好像是生病了，或许他是真的生病了，瞧他眼底那圈青影！如果他真病了，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雪生……” 当李离正犹豫着，是不是该抚慰一下雪生时，雪生轻轻一笑说： “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让我也轻松了许多，”说着，雪生把茶杯放下，然后准备站起身来：“我送你出去吧？” 他起身时，不小心被椅子绊了一下，这使他打了个趔趄，但他很快就站住了，他用手扶着椅背轻轻地抬起头来时，脸上仍保持着良好的笑容，仿佛他绝不愿意让任何人、尤其是李离看到他脸上出现丝毫狼狈的表情。 但他那副刻意地维持着高贵端庄的模样，只会让李离感觉自己又被他一下子推开了好远…… “不必了，我有脚，我自己可以走，不用你送！”李离说完，愤然地甩头走了，这时，从她身后似乎又传来了椅子被整个撞倒的声音，但李离只用力地咬了咬下唇、便依旧充耳不闻地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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