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唯亭斜睨了周小鹅一眼,朝门外走去,道:“赶紧更衣,院门外等你。”随后便带上门走了。 周小鹅朝门边做了个鬼脸,连忙换衣服。那日成亲的路,她是蒙着盖头过来的,再加上嫁过来这两日没有出过门,她根本不知道如何从陆家走到东街。昨日如若不是和陆娘有了冲突,估计即使她出了门,也是瞎猫抓耗子,先乱转一通再说。如今让陆唯亭先领个路,让她先知个底儿。 待至院门外,只见陆唯亭立在风中,身姿挺拔,只是对于成年男子来说过于瘦削单薄了些,不时还咳嗽两声。 “你没事吧?”周小鹅走近,有些担忧。 “无妨。”陆唯亭病未痊愈,加之昨夜没有歇息好,脸色有些苍白。他眼神示意周小鹅跟着走,忍不住又咳了一声。 “逞什么能,要不再跟书院告一天假?”周小鹅提议。 陆唯亭停下脚步,看了周小鹅一眼:“你还去么,不去的话我自行去书院。” 得,好心当作驴肝肺,周小鹅暂时也不想管他了,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陆家也住县郊,不过离县不远,一刻也就到了。东街乃是整个华县的商业小贩的集中地,酒肆茶楼、米铺菜贩、布锦饰品、书画笔墨、胭脂水粉等,应有尽有。 周小鹅这还是第一次到东街,上次出门时,李萍直接给带到北街荟云书院了,她满脑子想的是找“陆秀才”,也没机会来东街。 “等等!”周小鹅一把拉住陆唯亭,“爹娘在东街呢!”她说的是周爹周娘,此地风俗为成亲后第六日回门。若成亲后夫妇第一次见女方家人不是在回门时,多少有些不合规矩。 陆唯亭看了一眼周小鹅拉住的袖子,扯出来,道:“我就带你到这儿,你自己去东街就好,只要不是你我二人同时出现即可。”顿了顿,“再者,如若你这计划不顺,连回门都不必了。” 说完就走,片刻不留。周小鹅气得咬牙。 不过周小鹅是想多了,今日恰逢“赶场”,东街人群熙攘,好不热闹。只要不凑到某个摊贩面前,非要搭个话露个脸,人太忙了,根本没闲工夫搭理。所谓“赶场”,乃华县每逢初一、十五的集会。届时华县以及周围十里八乡的村民都会来采办置物,商贩亦是卯足了劲。 周小鹅挤进人群,沿街走了一道,被挤得快要不能呼吸,连忙进了一个人相对较少的小店里。待缓过气来,四下一打量,竟是间卖笔墨纸砚的店。 墙壁上挂着一些山水画以及字帖,屋子里飘着淡淡笔墨香,店主坐在柜台后面,眯着眼睛,摇着扇子,有些懒洋洋的。 此间店面有些狭窄,此时只有几名作书生打扮的人在店里,周小鹅一名女子乍然走进,很是扎眼。 不管其他人的眼光,周小鹅只觉得店里舒坦,适才在外面简直跟人抢氧气,争着呼吸似的。 这店里的画作,在周小鹅看来画得一般,唯有几幅字帖,下笔劲道,一气呵成,看上去颇为赏心悦目。 “姑娘喜欢这几幅字?”书肆店主不知什么时候踱到身后。 “这字儿我看着觉得好看。”周小鹅答道。她本就是外行,这字儿刚好入了眼罢了。她少时曾经学过几年画画,多亏了现代的“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的教育观念,她家里没少让她学画画、钢琴之类,立志培养成淑女,可最后她还是选择散打,一学就是七年。 店主本以为这姑娘能识字,看来家里非富即贵,好言几句,说不定能卖出去。但见她打扮言行,又不太像。 本想放弃游说,不过转念一想,万一错过了一桩好生意呢!这华县统共会识字的都没几个,穷秀才们把自己的书画拿过来挂在店里,也压根没人买!他这书肆也是做的举步维艰,快要开不下去了! 店主从壁上取下一副字来,咧嘴笑夸道:“此字乃是陆秀才所做,他可是今年秋闱的好苗子啊。若是中举,之后一路会试,青云直上,那他的字画,便也水涨船高,彼时若想再买,怕是没有机会了!” 敢情向我推销来了,周小鹅笑了笑:“莫不是住城南的陆唯亭?他若是中了举,那倒也好说;可若是中不了,那我买回去也无用。还不如用这钱添些米粮也好。” 店主瞬间垮了脸,原是个没钱的,当即把字收起,赶人道:“既是如此,姑娘在这人怕是打扰人做生意了。” “哎,等等,店主莫急,我有事想请问一下,不知店主可否解答一二。”周小鹅忙道。 “不知、不知。”店主一脸不耐烦。 “我看此间书肆,多是山水书画,看上去也像卖不出去的样子。”瞥见店主脸黑,周小鹅忙解释,证明她没有胡说:“店主你瞧,这书画上都蒙了几层灰,店里的几名书生也都只在笔墨那儿逛。这确实也是没有人买。” 店主一副扎心,还用你说的表情,周小鹅紧接着小声问道:“这华县识字的人不多吧?” 店主点点头。 “识字的姑娘更是屈指可数,我可是识字儿的。”周小鹅确实是识字儿,可她学的是简体字,这时代的字说不出来是什么体,她能联系上下看明白,但目前她还真不会写。 看这姑娘承认她会识字儿,店主也有了兴趣听下去,暂时没赶她出去。 “但我写不出来这些字儿,虽然就算写出来还是卖不出去。”周小鹅道。 店主催促:“你要说什么,赶紧说。别一句吊半天!” 周小鹅这才道:“既然不会识字儿,那画总看的明白。但这尽是些山水描摹,咱百姓看不懂这里面的曲曲绕绕,也无用!我有一计,能让大家伙儿都上你这书肆来!” 店主听了,兴趣更甚,忙问:“是何妙计?” 周小鹅让店主拿纸墨来。她学过画画,虽然在现代不怎么拿的出手,但只要她画的有新意、有故事,让不识字儿的人也能看得懂,这就有市场。 这也是她临时起意,刚才东街晃了一圈,卖菜种田做不来,茶楼酒肆没本钱,其他手艺人的活儿更是干不来,想了半天,愣是没个主意。直到进了这家书肆。 接过店主拿来的笔墨,周小鹅画了个简单的龟兔赛跑故事。画毕,拿给店主看,“店主只看这画,能否看出其中所讲。” 店主只见短短几幅画面,勾勒出一只乌龟以及一只兔子竞赛的模样,画得倒是有模有样,只是这能卖得出去?心中犹疑,开口问道:“姑娘,你这画确是清奇,可为何如此有信心,就一定能让大伙儿都来我这书肆呢?” 周小鹅想了想道:“这只是我今日随手所画。待我多想几个有趣的,再画下来,不怕没有人看。” 此时,本在书肆挑选笔墨的几位书生也凑了上来,看见周小鹅的画,也纷纷称奇。周小鹅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不过是站在现代文明这个巨人的肩膀上罢了。虽然胸无点墨,但自小耳濡目染,好歹还是知道一些“常识”。 店主被周小鹅说得有些心动,让周小鹅更加详细的解释。 “我回去仔细筹划之后,明日再来书肆给店主一个答复。”她得仔细盘算该怎么画,画什么,以书肆为平台,利益分割又如何。 店主倒也应允,道:“鄙人姓黄,明日在此等候姑娘佳音。” 告辞了黄店主,已过了午时,肚子饿得叫唤,奈何囊中羞涩,周小鹅只得随便在街上买了个馒头充饥。边啃馒头,边鞭策自己在这儿也要好好赚钱,否则处处受气,还只能吃大白馒头。 周小鹅晃着晃着便到了荟云书院,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原来华县虽然不大,但这一路走走停停,悠悠地也到了这个时辰。估摸着陆唯亭也快出来了,干脆在这儿等等。 “姑娘,是你!”来人走近,周小鹅懵了,她并不识得此人。 “在下蔡临,乃荟云书院的学生。今日在书肆,有幸得见姑娘画作。”原来是今日那几人之一。 周小鹅倒是对他没有印象,笑了笑:“谬赞谬赞!” 蔡临今日本在书肆闲逛,无意遇着这姑娘,但见她虽未施粉黛,但眉清目秀,一双眼尤其美,似有星光。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后见她提笔作画,更添几分佩意。 “不知姑娘在此处何意?”蔡临问道。 周小鹅正想作答,余光瞥见陆唯亭从门口出来,忙朝那边挥了挥手。 蔡临顺着周小鹅的动作望过去。 “我等他呢。”周小鹅道。 陆唯亭走近,见状问道:“为何在此?” “闲逛完了,见天色不早,正好到这书院 ,接你顺路一道回。”周小鹅顺口道。 “这是?”蔡临疑道。 “蔡兄,此乃前日刚过门的妻子,周小鹅。”陆唯亭解释,又向周小鹅道,“小娥,这是我在书院的朋友,蔡临。” 陆氏夫妇向蔡临告辞还家,看着两人的背影,蔡临有些莫名失落,冷不防被人从背后一拍,吓了一跳,回头见是陆黎,道:“陆兄吓煞我也!” “呵,”陆黎一把搭住他肩膀,“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蔡临有些嫌恶地躲开,“无事。” 陆黎朝那方向看去,只远远瞧见陆唯亭,身旁还跟着一名女子,嘴角牵起意味不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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