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入夏,午时烈日当头,燥热难耐。 只见一名男奴弓背埋着头走进后院,战战兢兢的敲了敲门栏。 “少主,午时了,要起了。” 站了片刻,内屋才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应该是起了。 不料下一秒从屋内又传出一阵咚咙哐啷的噪音,动静不轻,震得他一抖,整个人僵硬起来,“少,少主,可是有事?” 屋外的人影有些犹豫,想走又不敢走的模样,只听见里头断断续续传来女子压抑的声音。 “...嘶.....来人....妈的..啧....” 某人悲愤啊! 下个床都能平地摔!一大早就给土地爷磕了个响头,撞上了床基,摔得她腰折了,她能说什么! 她这才十六芳华的身板子,如此不经摔,还真应了那杨柳腰了,一折就断! 屋门被人缓缓推开,伴着一束光洒了进来,她疼的眯起眼睛,只见一双黑青布靴急急走来。 推开门后,男奴真真是被吓了一跳,只见少主衣衫不整,大露春光,佝偻着身子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床褥被半拖在一旁,情急之下涨红着脸只好上前将人先扶起。 “少,少主...”触摸到许息的肌肤,他颤抖的更厉害了。 “疼...轻点....” 男奴的衣袖被许息紧紧攥在手里,他不敢迟疑,低头微颤颤的就将少主揽腰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心跳如雷。 下意识侧眸朝少主面容瞧去,仅仅是一瞬间,不敢再看。 只有他那红透的快滴出血的面皮仍在升温。 许息疼的大气不敢喘一口,攥着被褥,被她咬的赤红的下唇沾了点水渍,胸腔随着她的喘息微微上下起伏,她有些狼狈的撑着腰,此刻看上去反倒像是诱惑人的狐狸。 “.....腰闪了..替我叫个大夫....”此刻听起来的声音格外骚耳朵。 男奴眼底一片深色,耳尖滚烫,下意识动了动喉结,无意与许息视线片刻相交,吓得迅速移开眼,弓着背小声说道,“奴会些手艺。” “......当真?” 许息半信半疑,只见对方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腰间的刺痛让她不由再多想,于是皱眉抬手示意对方。 男奴跪在地上朝前挪了几步,鼻尖一点芳香渗入,是少主身上传来的,很是好闻,他心脏剧烈跳动,缓缓伸出手抵上她的细腰,手掌心滚烫的冒着细汗。 传言少主是个丑陋至极面有恶疾的女人,不知从何起,就自然而然成了少主的形象,然而床榻上的少女风姿卓卓,娇如尤物,让造物者都将背上不公的说法。 仅仅片刻,他忽然深刻意识到自己身为一个贱奴竟然被美色冲昏了头,待事后,窥视了少主的自己又该如何下场?少主的狠戾可是人尽皆知的。 男奴猛的一颤,悻悻收回视线。 ...... 少顷。 许息揉着腰枝下榻,这才侧眸开始打量跪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面贴地,埋头极深,看上去畏缩无比。 扪心自问,她近几日也没干过什么缺德事,顶多挥挥手带走几个人头,怕成这幅德行也是难得。 男奴瑟缩在一旁,透着缝隙入目一双巧足,于是诺诺弓背上前替她穿鞋。 “......你叫什么?” “奴唤木书。” 记忆里似乎没有关于这人的一星半点,有些好奇。 许息走到桌边寻椅坐下,晃了晃茶水,“抬起头来。” 木书心下一顿,有些打鼓,“是。” 入目的是一张极其普通的面貌,梳着简单的发髻,浓眉之下却长了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实在勾人生情,可放眼看整张脸,又是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许息视线下移,瞧见了那双因常年干活儿而粗糙的手,脖子上圈着象征奴隶的铁环圈儿。 她自认要当个赏罚分明的主,于是想了想说辞,“今日多亏你帮了我。” “奴不敢当,奴是少主的人,应该做的。” “......可有想要的赏赐?” “奴不敢。”他越发颤抖。 “......” 许息挑眉,自己这是不怒自威吗? 看来自己这残暴的形象在众人眼中一度是挥之不去了,想来也好。 见对方这种态度,也懒得矫情,没心思和他周旋,挥了挥手就示意他离开吧。 ...... 六月天格外燥热。 后花园的凉亭处有些热闹,只见一张美人椅上半躺着个女人,女人正在休憩。暖风拂面,微微荡起帷帽一角,露出精致的下巴,脖颈处白皙的肌肤看上去吹弹可破,宛如一张泼墨画。 庭外站了一行人正在汇报消息。 老者翻了翻木牍,继续道,“西城的宋员外上月在这儿买去的女奴疯了,今儿早来府上闹事了,说要赔偿。” 许息闷声皱眉,“前些日子不是赔了他一个吗,怎么又来了?” 老者恭敬低头,“宋员外说是不满意,今早一并带着人过来了。” “嗯?不满意?” “是的,说是长相平庸。” 许息冷笑,也不见他妻子多风姿卓越,“.....呵.....可真会挑食。” 关了灯不都一个样么,是个雏儿已经够仁慈了,鸡婆员外事儿真多,下次绝对不做他生意,傻逼玩意儿何其多。 她撑起身子,揉了揉太阳穴,“得,算我倒霉,再去找些美人来,这次不管是不是雏儿都给我强取豪夺弄来。” “是。” ...... 后厨柴院,余地七八坛酒露。 一颗老槐树驻足在墙头。 只见一人匆匆而碌。 木书扛着刚劈完的干柴送入柴房,恰巧外头传来几声吆喝,他抬袖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望见来人是个壮硕女子,扛着两头猪肉的屠妇正大步朝自己走来。 “木书,原来是你呀!” 来者不怀好意的朝木书上下扫了眼,一靠近满身的酒气挡也挡不住。 这人是西城一个卖猪肉的屠妇,也是个寡妇,每隔半月会来安府跑一趟,为人好色,特别是对木书,毫不掩饰的猥琐眼神,那眼睛就像黏在他身上般。 木书低眉,匆匆行了礼,也不管衣衫上蹭的灰,抬脚就想走,岂料对方胆大包天,直接将猪肉甩在地上,趁四下无人,上前就搂住木书的腰肢,那日思夜想的美人儿此刻就在怀里,喝了酒的屠妇更是肆无忌惮的用粗旷的手摩挲着他的脊背。 屠妇眼一眯,对方力气可真是见长,差点让他挣脱,“跑什么呢?今个这又没人,来,转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木书握着拳不敢太过声张,只因他身份不被允许,只能涨红了脖子,咬着唇瓣喉头酸涩,无声扭着身子抗拒,身上的触感让他反胃,可又同时恼怒自己是个废物,脖子上的铁圈无疑不在警告他是个卑贱的奴隶,是个没有人权的下.贱东西,任人欺辱。 唇瓣被他咬破了皮,他埋头红了眼,“这里....是安府...谁给你的胆子对我动手动脚.....你当真不怕死吗!” “哟,有脾气了,我的小美人儿,好了好了,来让我先泄泄火。” 正在发.情的人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放荡的笑声让人作呕,狠狠的将木书拽进柴房,押在干柴之上,伸手就想侵.犯他,三两下便撕扯开他那劣质的衣衫,在木书强烈的抗拒之下,屠妇红了眼,一巴掌就甩了过去,硬生生将他刮出了鼻血,血腥味瞬间漫入鼻腔。 “不要脸的东西,老娘临幸你,你别不知好歹,身为贱奴就做好本分,等会儿好好给老娘舔!舔到老娘舒服为止!” 对方又开始上下其手。 “.....放开我..滚开...滚......” 两人激烈的推搡之下,丝毫没注意渐近的脚步声。 然,就在这时。 提着一盒糕点回到后厨的管家不巧偏碰上这香艳的一幕,木书被压倒在下,胸膛上正匍匐着一个女人解着他的下身衣带。 管家愣住,但也只是片刻,回神瞬间勃然大怒,转身就是抄起一根木棍朝那苟合的两人打去,“当安府是你们家呢!真是狗胆包天了!如此不知廉耻,都给我起来!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们!” 对于突然出现的声音,屠妇是真真被吓了一跳,体内的燥火瞬间降了一半,转头朝身后看去,发现是安府的老管家,正提着木棍朝自己脑袋砸来,她迅速提起裤子愣是缩头缩脑的从地上爬了出去,吓得屁滚尿流,嘴里喃喃不清,“是他勾引我的,是他勾引我的,打死他吧,不关我事。” 管家瞪圆了眼,看着那慌忙落逃的女人,心下鄙视万分,猛的又朝木书看去,衣衫凌乱,头发杂乱不堪,面上潮红未退,俨然一副刚享受完云雨之乐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在安府当了这么多年管家,头一次遇到如此下作的奴隶,竟然敢当天化日下做出如此不要脸的勾当。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木书还没缓过神,就被人当头狠砸了一棍,顿时眼前一片空白,脑袋嗡嗡作响,耳边传来声声难听且恶毒的咒骂,一棍一棍落在他身上,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头欲撕裂般的痛,浑身无一处不伤痕累累,脊背的骨头被狠狠的锤打,直到他意识逐渐不清,嘴里的血腥味蔓延整个口腔,他才缓缓松开那被指甲磨的血肉不堪的掌心。 ....... 等木书清醒过来,发现一切都变了。 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救。 他被丢弃在巷口的垃圾堆附近。 脖子上的铁圈冰冷异常,他就像一只被丢弃的牲畜。 浑身撕痛,不能动弹,面目肿胀不堪,已然看不出他原貌,蓬头污垢的面貌让野狗都不想靠近,只是对着他吠叫几声,路过的行人更是捏着鼻子冷漠的如同看一具死尸。 他.....被弃了。 这世人的冷漠他应该习惯了。 这种无力的麻木感让木书渐渐丧失了求生的欲望。 五岁开始就被套上了铁圈,随着年轮增长,铁圈也是越来越紧,他被人多次转卖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从小被打骂过活,他做过狗,被主人用铁链锁在门口看家,他当过驴,跪在地上被主人牵着铁链送货,三餐不饱,大大小小的病都生过,岁月摧残着他,唯独却不让他死。 木书空洞的望着悬在头顶的那一轮烈阳,刺眼的光芒烧的他眼底泛起一层水光。 他不想哭..... 可是为什么....忍不住..... 谁来救救他... 他好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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