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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夏日将至,正午过后,城郊外行人渐少,四下清寂无声,唯有耳边清风吹徐,葭儿等于此,时不时的扭头朝通城那头望去,见道路尽头依旧无所等之人,遂沉住心气,转悠于柳树下,拉扯着下垂的柳枝把玩。  一行人策马奔出城门,急速驰向郊外,所行之处皆扬起阵阵尘土。为首的马上少年剑眉星目,意气风发,一副大好儿郎之状,自由策马间,瞧见那前方路边的老柳树下果真静立着那个垂髫少女,见她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柳枝,顿生捉弄之意,于唇角勾起一抹笑。此时,闻见马蹄声的葭儿赶忙扭头,瞧见那端疾驰的骏马,惊慌之下,正欲躲避,却被那马上的轻狂少年俯身箍住腰肢,尚未反应过来,便被瞬间拉于马背之上。  现下,于疾驰的骏马前望着四下之景,她惊魂未定,尽管身后少年那拉缰的双臂紧拢着她,也未让她那惊慌的神色稍有和缓。  “小丫头,没骑过马么?”  身后的少年如此一问,语气略带玩味。葭儿听之,不自觉扭头瞧了瞧那个将自个儿拉于马上的少年。  “怎么,不记得我了么?我可是你慕容少爷。”  许是觉察到了她的目光,少年狂放道。今日日光正好,微风不躁,郊外古道上,杨柳青青,两人一马行至其间倒也颇为惬意,瞧着眼前的景象,葭儿原本慌乱的心逐渐安定了下来,遂抬声问他道:  “尚子哥哥呢?”  “你尚子哥哥留在府中喝茶去了,现下本少爷带你去郢都救人。”  深墺幽谷,青山绿水,山林里时不时传来莺鸟的鸣蹄,甚为悦耳。闲马于草地上寻食,慕容昌胤卷着裤管,光着膀子立于溪中饮水玩乐,爽朗的笑声响于山间。  “平素在家爹爹太严,害我总是压抑过活,现下于此,终于可以无拘无束痛快的玩乐一番了。”  立于岸前的葭儿,瞧着那乐不思蜀的少年,心里不甚焦急,遂开口道:“慕容少爷,救人如救火,咱们还是赶紧上路罢。”  “急什么?”慕容昌胤悠声道,他捧了一把凉水拍在自个儿裸露臂膀上,顿觉清爽至极,又道:“本少爷自幼于马背上长大,马术极为精湛,所骑之马乃百里挑一的良驹,日行千里,现下,咱们已经行了大半日,已快到郢都城郊,而本少爷于府中带出来的人还仍在半途中,咱们大可于此等等他们,再一同赶往郢都,小丫头,这溪水甚好,要不要下来玩乐一番?”  面对此调笑之言,小葭儿杏眸圆睁,满眼怒气,对他道:“既然慕容少爷无救人之心,且就于这青山绿水间好生玩乐,葭儿自个儿去救仪止哥哥。”言罢,她负气独自转身,往路上走去。  “你给本少爷站住——你给我站在那儿——”  望着她独自远去的背影,河间的少年气急败坏地低吼道,奈何此时的垂髫少女已被惹怒,只管前行,丝毫不再理会他。少年心下无奈,只得动身上岸。  山间道路上,葭儿独自前行,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骑马赶来的慕容昌胤瞧见那小小的身影,心中暗含怒气,便加快了马速,在快靠近她时又欲俯身拉其上马,可在伸手之际,那尚小的身影突然倒地,让他白白的扑了个空。只见骏马复前行了一小段路,而后又折身转了回来,朝那倒地的少女走去。  慕容昌胤立于马上横眉瞧着那故意倒地的少女,却见她躺倒在草地上,杏眸圆睁,怒气望着自个儿的模样甚为可爱,心中薄怒渐消,又恢复以往玩世不恭的调笑之态,于马上定定的瞧着她道:“小丫头,这回倒学聪明了。”  “······”  见她不语,遂又抬声道:“那仪止是你何人?怎的你如此紧张他的死活?”  “仪止哥哥乃是我于山中所识,以卖画为生,也喜入山采药,时疫来时,多亏他为东城焚烧艾草还于街头为众人施药方才将疫情止住,他是一位好人,也待葭儿很好。”  听了此话的他,瞧着那满眼虔诚认真的少女,垂眸之间,心头掠过一抹失落感,虽似有若无,但却让他犹感荒唐。暗调思绪之后,方又抬眸瞧着那少女,并于马上向她伸出手,道:  “快起身,本少爷带你去救你的仪止哥哥。”  两人一马疾行于山间,扬起一路风尘。待黄昏时刻,那哒哒的马蹄声便于郢都郊外响起,策马进了空城,一路狂奔直至城头荒村,慕容昌胤单手托起她飞身下马。立于封村的栅栏前,她看着那锈迹斑驳的铁锁,心下着急,不禁狂推着封锁的栅栏。  “让开。”  沉着有力的话语间,只见眼前剑光一闪,那锁门的铁链便颓然落地,退至一旁的葭儿尚未缓过神,便推门跑了进去。慕容昌胤插剑入鞘,淡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随后迈步跟了进去。  “仪止哥哥——”  破败的村落,倾塌的土屋,一片狼藉,满目疮痍。窄逼的巷道,肮脏污秽,尸体横陈。葭儿抬声高唤,快步地穿行于其间,于四下焦急的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那村巷的墙根此处,蹲坐着些许衣着褴褛头发散乱的疫者,于此时正打着盹,她小心上前,仔细察看,见皆不是,便慌忙跑开。此刻,年纪尚小的她瞧着这满眼颓败之景,心中又恐又慌,原本快行的脚步逐渐零乱,原地打转间,被巷中之物绊倒于地。她慌忙坐起,垂眸之间于平铺的稻草下瞧见了那将自个儿绊倒的腐尸,顿觉头皮发麻,慌乱的往后巷角落退去,逃离转身之际,飘忽的目光却于无意间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那巷角的旮旯里,陈放着旧物,散落着稻草,一片污秽狼藉,高越头发蓬乱,容色惨白,静躺其间,不知于角落躺了多久,现下的他双眸紧闭,薄唇干裂,形若枯槁如半死之人一般。  “仪止哥哥。”  葭儿低声唤道,而后赶忙奔了过去,将他抱在怀里,用小小的身子护着他那冰凉的身体,焦急地轻唤着,奈何却得不到任何回应。闻声赶来的慕容昌胤瞧见此番景象,不禁立在了原地。  皇城宫殿,宁寂如昔。  燕平宫内,青烟缭绕,玉漏的滴水之声不倦地于大殿回响,一片清寂中,只见一纸信卷被怒扔在地。  “这戚桐好大的胆子,身为郢都都长竟在突发时疫之时不上报,自个儿贪生怕死,携家带口避于深山,却弃全城百姓于不顾,他还擅自采取封城之策企图抑制时疾延盛,诸多罪行,当真是可恨至极。”  听此怒言,班念烈上前捡起那落地的信卷,展开看了两眼,遂将其归放于案前,折身重立于殿下,一拜道:“大王,这戚桐固然可恨,但当下虽要紧的是暂派官员于郢都当职,主张驱疫一事,才可救百姓于水火,方才老臣瞧了那慕容元徽的陈情信,见其言语刚正不阿,正气凛然,念想到自他于邺郡当职以来,郡内民生安康一片和乐之象,想必定是位难得的好官,大可重用之。”  “郢都时疫一事,人人避之不及,唯他远处邺郡却主动请缨,自然是好官,只是这郢都时疫已发两月之余,寡人于此时才知,想必是那郢都附近的官员沆瀣一气,不想揽下这个烂摊子,遂均未上报,采取封城之策就是想让那患疫之人于城中死绝,以达除疫之效,如此掩耳盗铃之法,弃了多少人的性命,如今,若不是邺郡慕容元徽上书陈情,只怕寡人现在还被那自欺欺人的地方官蒙在鼓里。”燕王起身,立于殿上,沉声道:“我大燕国,绝不容许如此祸害百姓之人存在,该赏的会赏,该杀的定杀。”  幽暗的烛光里,那高大颀长的身影笼罩着燕平宫大殿。  皇令下达,批准慕容元徽暂于郢都任职掌事,并暂赋都长之责,于此专除时疫。消息传至府内,已等候多日的吕尚子心中猛松了口气。得到命令的慕容元徽携人连夜出城,快马加鞭于夜下往郢都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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