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复命的夏禹缓步走进燕平宫,待瞧见那地上碎裂的箸碗以及洒落的羹汤,心中猛然一惊,赶忙开口问道: “大王,这是······” “这羹汤置于案前,寡人批折无意,失手将其打落于地,并无大碍,你且唤宫人将此狼藉之物拾掇了便是。” 坐于案前的燕王未曾抬眸,只单沉声道。夏禹听罢,诺了一声,便招手唤来了宫人,小心翼翼的将地面上的狼藉之物拾掇了去。 黄昏之时,斜阳渐沉,倒是凉快了些许,终不似正午那般燥热。长桥宫道上,逐渐有了嫔妃漫步的身影。因近日极为燥热之故,小寻儿便极少来东寒宫耍玩,让宫中之人甚为想念,越念及此,便趁着凉快之际,去了一回华翠宫。一进宫中,唯听其间传来孩童的欢笑之声,他细听之,辨出是寻儿的声音,只是其间还夹着鸟儿的鸣叫,不禁暗思了片刻,心中顿时明了,方才露出微笑,快步朝庭中走去。 进入中庭,只见廊中绿意盎然,四下鸟笼高挂,叫声清脆悦耳,其中,小寻儿踩在两张叠起的凳子上,点着脚尖,竭力攀着鸟笼,逗着笼中的鸟儿,四下围着的几位宫人,用手将那叠起的凳子牢牢扶住,提心吊胆的他们还七嘴八舌的央告道: “小皇子,你可千万得仔细脚下,不小心摔着了奴才们可担当不起。”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倒是玩够了没有?这要是叫素妃娘娘瞧见,可不得揭了奴才们的皮,快下来罢。” 见了此景,瞧着那乐不思蜀的小寻儿,高越笑意清淡,不禁摇了摇头。此时,只见那垫脚的凳子猛然晃了两下,立于其上的寻儿瞬间站立不稳,失足倾身倒下,一旁的奴才见状皆吓得高呼出了声,他心底一沉,赶忙快步上前,徒手将那掉下的小寻儿稳稳地接在了怀中。 众奴才见此状,皆松了一口气,赶忙起身,朝突然行至此地的高越俯身一拜,道: “奴才拜见太子殿下。” 将怀中的小寻儿轻轻放下,越方起身,垂眸瞧着跟前跪着的宫人,沉声训斥道:“素妃娘娘不在,你们竟让小皇子攀爬高物,方才惊险至极,好歹虚惊一场,若是当真将他摔着了,本宫看你们该如何担待的起?” 那群奴才闻言,皆俯身叩拜道:“方才多亏太子殿下出手相救,小皇子才可平安无事,奴才们知错了,还望殿下莫要将此事告与素妃娘娘。” “罢了,你们且都起身罢,下不为例。” 越沉住心中之气,抬手道。那群奴才听此宽恕之言,都赶忙起身,各自躬身离去。此事,越方才俯身,蹲于那小寻儿的身旁,瞧着他那惨白的脸,轻声问道:“寻儿可是吓到了?” 那小小孩童瞧着眼前俊美的哥哥,缓了良久,方才回应道:“原是吓着了,可这会儿瞧见了越哥哥,便不怕了。” 听罢,越微微一笑,方捏了捏了他的小脸,而后起身,将那高挂的鸟笼摘下,递与他,缓声道:“寻儿若是想玩的话,大可命令宫人将此鸟笼摘下,放置于亭中石案之上,若因此攀高,太过危险,千万可使不得,知道了吗?” “嗯。” 只听那小寻儿轻声应和,稚嫩的眸子里闪过欢喜的光芒,举起双手接过那鸟笼,便缓步往亭中走去,将此笼置于石案之上,而后俯身于此,一双清亮的眸子细瞧着其间跳跃飞舞的鸟儿,并以手中饲料喂之。越同他一道坐于石案一侧,瞧着那欢快玩耍的孩童,瞧着那孩童脸上与自个儿一般无异的眉眼,他笑意清浅,顿时心生无限爱怜,不禁抬手,轻轻抚了扶那孩童的垂髫之发。 庭中清幽,黄昏之际,凉风徐徐,耳畔不时传来鸟儿的鸣叫之声,格外清脆悦耳。此时,越眸光流转,细瞧着满庭高挂的鸟笼,唇边笑意更甚······ 夕阳的余晖洒落于南墙一隅,东寒庭中,宁寂无比。因高越出门未归,百无聊赖的葭儿只得独坐于庭中台阶之上,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立于门口的慕容昌胤暗自抬眸瞧着她,望着她那清浅落寞的身影,想缓步靠近,又觉不妥,反复纠结着,最后只能于庭前踟蹰徘徊。此刻,宫道中传来脚步声,伴着笼中鸟的欢叫,正缓缓于此靠近。 “拜见太子殿下。” “起身罢。” 听见门口宫人的行礼之声,慕容昌胤方停住脚步,转身朝那回宫的高越抬手一拜,却见他目不斜视,只抬手示意自个儿免礼,而后便提着鸟笼,朝庭后快步走去。 那独坐于台阶之上的葭儿瞧见了那熟悉的身影,便露出灿笑,快步下了台阶,迎了过去,欢声唤道: “仪止哥哥。” 瞧着那迎过来的欢脱少女,越将手中鸟笼举于前,笑着缓声道:“方才哥哥去了一趟华翠宫,瞧见那宫中养了许多鸟儿,念在葭儿喜欢,便要了一只给你带了回来,日后你若于宫中觉得无聊,便可以此来打发辰光。” “哥哥待葭儿真好,总是处处想着葭儿。” 言罢,葭儿便随着他一道上了殿阶,于长廊中将那鸟儿高挂。而后,她睁大了清亮的杏眸,细瞧着那笼中之鸟,以手中饲料喂食,并对身旁的高越轻声道: “葭儿曾经见惯了山鸟,大多羽毛以白灰为主,像这羽毛艳丽丰满的笼中之鸟,还是头一回见。” “无碍,日后于这宫中,葭儿还会见更多这样漂亮的笼中鸟,等见得多了,便也不足为奇了。” “是吗?” “仪止哥哥何曾骗过葭儿?” “那倒不曾骗过。” 夕阳西下,宫廷幽寂,两人立于廊中悄声说话,颇有“岁月静好”之意。此时,立于前庭的慕容元徽定定地瞧着那一对璧人,原本浑身都透着桀骜轻狂之气的他,在此刻,显得犹为落寞。 入夜渐凉,寂寞空庭,月华如练。寝殿之中,暖香暗浮,轩窗幽掩,帷帘轻飘。在那红绡帐下,小葭儿睁开眼眸,扭头瞧着仰卧于自个儿身边的男子,透过幽暗的烛光,她细细打量着他那俊美异常的侧脸,于心底泛起一阵喜悦,又带着羞怯之情,暗自偷笑了一会儿,便于床榻之上支起身子,伏于他的身旁。瞧着他脖颈处那细致的肌理,清亮的眸光于那微微凸起的喉结处停留了良久,她怔望着,似乎有所不解,便伸出素手,用纤指在那喉咙之处轻轻的指点着,顿觉好玩,不禁轻笑出了声。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她那纤细的手腕,恍惚间,她赶紧停手,尚未反应过来,便听见了他那沉静轻柔的声音: “葭儿,休要顽皮。” “仪止哥哥是原本就醒着,还是被葭儿给闹醒的?”她半卧床榻,瞧着仍闭着眼眸的他问。 “被葭儿给闹醒的。” “葭儿与仪止哥哥于山中相识,再到于宫中相伴,一切似乎都是自然而然之事,可就于方才,葭儿忽然于梦中惊醒,心中莫名恐慌,犹感现下所拥的一切,恍若梦境一般虚幻无实,便想仔细瞧瞧身旁的仪止哥哥。” 听着她轻细的话语,高越睁开眼眸,迎上她那清亮的眸光,低声问:“那么,葭儿可是将仪止哥哥看得真切了?” “看真切了。”葭儿望着他,应声道,“哥哥乃大燕太子,坐拥锦绣万里,受众人朝拜,身份尊贵,且容貌俊美,举世无双,葭儿乃平民之女,长居于深山之中,不曾见过外头的山河美景,今生能遇见仪止哥哥,且留于哥哥的身边,便是三生有幸,不可多求。” 越听罢,心下动容,于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拉着她皓腕的手猛然用力,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之后,方一个翻转,将她放倒于床榻,随后倾身覆了上去。于轻飘乱舞的帷帐之中,他垂首,狭长的眼眸紧凝着身下的少女,良久,方柔声道: “不管我身居何位,于你而言,我此生都是你的仪止哥哥,深宫冷寂,从今以后,我要陪着你,你,也定要陪着我,如此相伴,方不负我于宫外走的那一遭。” 葭儿听了此话,怔怔地点了点头。下一瞬,越倾身覆下,用薄唇亲吻着她,温柔如斯,细腻轻矜,不带任何轻狂急躁之意,宛若清泉一般的缱绻,让人如痴如醉。 夜半时刻,夜风清徐,烛光微颤,唯见床头,红绡帐轻扬慢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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