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如实将他与三夫人的事告诉秦夫人时,秦夫人吓得差点瘫倒在地。她一个妇道人家,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铤而走险真的给知府大人戴了顶绿得不能再绿的绿帽子,还私下购买了宅子与她欢好!这事要是被撞破,儿子定然是身首异处,命丧黄泉。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刚开始的时候,她觉得胡秀丽破了身子是个大事。 后来知道是端木晨撞破的,又觉得安抚端木晨是大事。 如今与三夫人的事比起来,寻死觅活的胡秀丽和负气要退婚的端木晨都算不得什么了。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差点将她这把老骨头砸晕过去。可她现在还不能晕。当务之急必需要把这些丑事一件件的掩盖起来,若是事情露了馅,一家人都别想好活。 母子二人这一晚也没睡,在房中将这几件事制定了一个缜密的方案。 首先要解决的,是三夫人处。如今三夫人抱恙,已有些时日未约他会面。正是撇清关系的好时机。明日一早,便将府中所有人召集来,就说少爷价值连城的玉佩丢了,全府搜查。也放出风去,让城里的人知晓。若是以后三夫人将这玉佩示于人前,也好推脱了自身的干系。 再就是他们二人私会的院子,尽早贱卖,经手此事的下人也要一一发卖到极寒极偏远的地方去,让他们永无回来的可能。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那府内物资供应和驻军物资供应的事,坐等杨大人的消息,指不定三夫人在病中不忘秦遇的托付,把这事办好了呢。 而且随即也要对外称病,今后和知府打交道的事,由大掌柜出面去处理,万不可再与三夫人私下会面。 那胡秀丽回房后装腔作势要寻短见,虽说是闹得秦府鸡犬不宁,可那是最好解决的,等他父母回来了,纳她作个贵妾便是。但一定要等到端木晨先进门以后,才能娶她。到时候,让她回家等着便是了。 如今棘手的是端木晨父女处。 且不说秦遇一副非她不娶,要死要活的模样。单说这丫头知道的东西太多,若不把她娶回家 ,万一什么时候说漏了嘴,也是个隐患。再者二人订婚这么多年,眼瞧着三年孝期就要过了,这时候来退婚,岂不是招惹是非,坐实了他们秦家嫌贫爱富,秦遇风流成性的名声了。 再者,他们秦家虽说银子不少,可士工农商的社会地位之下,都云商人重利轻别离。若是这个时候退婚,在生意场上的信义就毁了。 没了信义,要想做大生意,那则是万万不可能了,这夜方城中,受端木父女恩惠的人众多,若传出去他们秦家做了背信弃义之事,在整个夜方城定是会备受唾弃的,且九泉之下,对秦遇他爹也是没有交待的。 母子二人都统一了策略,秦母也略略放了一半的心下来,便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歇息了。 秦遇睡不着,见母亲离去,天也快亮了,便牵了匹马出来,打马便要往汤池村赶。四周黑漆漆的,门房小厮也是阻拦不住,只扑面追到马蹄扬起的一阵尘土。 --------------------- 话分两头说。 当天端木晨从秦府跑出来,说不上是伤心还是气愤的她头晕脑涨、全身发抖。 失魂落魄的像一具行尸般往回走,不知怎么的,便走到了在村口的林子里,来到了她娘的坟前。 其实“娘”于她而言,只是个称谓。娘给了她生命,却没有陪伴她成长,而今天,不知何故,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得她心都碎了,脑子里混沌一团,搅扰得脑仁里发痛,憋着一腔委屈和苦楚便不知不觉到了她娘的坟前。虽说感受不到她的温暖,但能静静地守着她,让她卸下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哭得痛快的地方,也唯有此处了。 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娘亲长什么样子,只是在父亲的书房里见过一幅爹手绘的丹青,神色与她很是相似,但是娘亲的眉眼没有她的倔强和傲气,一看便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 每当她受了委屈,看见别人都有娘搂在怀里怜惜时都心如刀绞,也希望能有娘亲搂着她,给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可是,每次,她都只能自己止住哭泣,娘的身影永远都只是出现在朦朦胧胧的梦中,永远都看不清,永远都触摸不到。 如今,她遇到了长这么大,让她最为伤心的事,这样的女儿家的心事她没处可诉,也无其他地方可去,更无法向父亲倾吐,她只能如游魂一般不知不觉地来到她娘的墓前,扶着墓碑,悲悲切切地哭了起来。 她默默的哀悼视若珍宝的爱情死亡。 只要想起她与秦遇这些年来的每一个甜蜜的过往,在今日的背叛面前,都愈加显得讽刺,曾经多么美好,如今就有多人伤疼。 她还记得,每一次他回村来看她时,只要一句“晨妹妹”,他那张清俊的面容便红得像要滴血一样。窘得他恨不得钻到土里去。 村里的大伯大婶每每见了他,也时常打趣着问他讨喜糖吃。 每次回村,他都恨不得把自己看到的、吃过的、玩过的东西都买来堆在她面前,他说要把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留给她…… 后来,他的个头儿越来越高,站在她面前像座小山一样,自己堪堪只到他的胸膛。他总说,要做她一辈子的靠山,为她遮风挡雨,不让她伤心受苦受罪…… 只是……只是……怎么会这样? 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了呢? 那些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晃动,取而代之的,又是白日里,被捉奸在床时的狼狈和猥琐。那张爱了十八年的脸再也不能让她心动,只有痛。 心里的伤口鲜血淋淋,眼泪一串串的掉下来,竟未能让心里好受半分,反而像盐水淋在伤口上,痛得撕心裂肺,伤筋动骨。 天渐黑了,树木里沙沙作响,晚风穿过树叶,林子里有“呜呜”的声响。是这声响唤醒了神情呆滞的她。人前她的咄咄逼人、锋芒毕露都不见了,卸下一身伪装的她,在这漆黑的小树林里,只是个伤了心的女孩子。 她站起身,因坐得太久,身子都有些僵,脚也麻了,眼也肿了,整个人看上去,是从未有过的委顿和狼狈。 深夜的林子里,这样一个失魂落魄的女子,借着天上淡淡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四周黑漆漆的,但这周遭的静谧和阴森,在失了心的女子面前,早已不会让她害怕。 一步步离开母亲的坟墓,一步步让自己的心重新强大起来,振奋起来……虽然,割舍掉这样一份感情真的很难。但是,她有得选吗?她没有,情感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崩塌,她能做的,就是接受,就是抛开,就是割离掉,让自己快一点好起来。就像治病一般,痊愈的过程中漫长的,“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如今的她,也如大病一场般伤筋动骨,唯有给自己的心治病,让它一点一点好起来,保护好它,不要让它再受伤。 步履沉重的她好容易走回家,爹正急得要锁了门出去寻她。见她游魂野鬼一样的回来,说是去买东西的两手依旧空空,什么也没买,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衣裙上还沾了泥土和草屑,一身狼狈。 他还未得及问一声出了什么事,她先飘飘乎乎的来一句:“爹,明天去秦家把我的婚退了,我不嫁了。”说完,就锁了房门,一言不发。 端木斐看女儿如此伤情,料想定是与秦遇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这个女儿,素来稳重沉着,而且对秦遇死心踏地的好,能让她说出“退婚”的话,必定是有过不去的坎了。 可自己的女儿一早就进了城,这个时辰才哭肿了眼睛回来,这一整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在房间内绕着圈子踱步,生怕女儿吃了什么大亏,委屈都憋在心里,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一下子想不开……他不敢往下想,转身就去敲她的门。 “晨儿啊,睡了么?今天……你是怎么了?跟爹说说,别憋在心里,爹很是担心你啊!” 过了半晌才传来她瓮声瓮气的回答:“爹,我睡下了,没事,就是秦遇有相好的了。别的,明天再说吧。” “他有相好的?不应该啊?!那孩子对你也死心塌地,别是有什么误会呢?晨儿啊,你开门让爹爹进去,跟爹说说,什么事儿别一个人憋着啊。” 他在门外劝了老半天,可不管他说什么,端木晨在房间里不再发一言,更不用说来给他开门了。 他在门外站了许久,见屋里灯早就灭了,女儿也不愿再提。好歹对今日之事了解了个大概,便也不再追问,长叹一声,便回自己的房间了。 他知道这个时候唉声叹气也无济于世,便也早早的熄灯上床,想等到天亮进城,亲自去秦家走一趟。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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