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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潮方城的任平生那边。    一切确实如渔民所说,他的月容回来了,儿子也回来了。    上一次因着霓裳的事,木清逸答应给他的回礼是个“秘密”。他不是没想过木清逸会给他关于妻儿的下落作为交换,只是他不敢相信他的妻儿尚在人间。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他派往翼戎各处的人都没有查探到有关月蓉和儿子的蛛丝马迹,木清风府里安插的人这些年来也没有见到这位太子谈论过有关的半点话题。没想到,这一次,木清逸通过霓裳一事,重重地打击了木清风之后,会将他妻儿的消息第一次如此明晰地传递到他的耳中。    冬至后的第二日,他便和木清逸又见了一面。    木清风在霓裳故去后一直萎靡不振,木清逸通过“偷龙转凤”之法将霓裳的尸首偷了出来,使她在死后,免于挫骨扬灰,飞灰烟灭之苦。    这点,令大病初愈的木清风心怀感激。霓裳故去对木清风的打击可谓是毁灭性的。在重挫之下,木清逸又连环出击手握兵权。所以,兄弟二人再次见面,竟奇迹般地难得和睦坦诚了一次。    敛了野心的木清风变得温和了许多,眼里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野心和光芒。憔悴失意的他对上艳光四射的五弟时,是打心眼里的佩服和对于权势浑不在意。    兄弟二人在觥筹交错之间,作为感谢木清逸保住了霓裳的尸首之情,木清风便毫无保留地将刺杀任平生家人的事一一道来。因着是凌皇后幕后策划,木清风具体实施做出来的事,所以任平生妻儿究竟如何,也只有他最清楚。    原来,当天夜里,他将潜伏在南疆数年的暗卫集结起来,埋伏在赤河以西的山崖上,下令当夜要活捉任平生妻儿之外,其余侍从一人活口不留。    那百多名功夫不俗的暗卫将一队人马围在圈内围捕猎杀,又有上百名百发百中的弓箭手在外围让里面的人插翅难飞。原本这个计策天衣无缝,要抓住那对母子易如反掌。可事后却并未把他要抓的人带来。    复命的人回禀说:火烧起来的时候,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马车里冲出来,怀里紧抱着个襁褓,趁人不备,自己跳到火里,活活烧死了。    但是似乎又有人看到有个暗卫,抱着个女人从山崖上跳下去,因为夜里太黑,那处山崖又高,那个女人怀里有没有婴儿也不得而知。不过山崖下静悄悄的,他们跳下去后,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连婴儿的哭声也未闻。    木清风得知此消息之后,当时因手下的失手也曾暴跳如雷!可一连很长时间过去,任平生了未查到妻儿的任何下落,所以事陋多年,他也认为投火自焚的那人应该是他的妻子。毕竟这样的做派才像是个将军夫人所为。至于落下山崖的人,既然一点声响也没有,任平生大肆搜山也没找到什么线索,自然也就不足为虑了。    虽说没抓到活口和他谈条件,但弄死了他的妻儿,木清风说到此事,还是颇为得意的。    时间越长,他见任平生越发狂,就越发坚信,那一次确实是除掉了任平生最亲近的两个人。    每每想到此处,他都觉得快意万分。纵然姓任的大开杀戒,他也觉得为他大哥报了仇——值!    ……    当木清逸娓娓道出此事的原委之后,任平生便再也坐不住了。    投身火海的人是谁?    被人抱着跳下山崖的人又是谁?    随行的只有一对母子,可难保不是有人舍命为了保“她”跳进火海的,若佯装自尽的人是别人,那么跳崖的,除了自己的妻子,他还想不到还有谁。孰真孰假他虽不得而知,心中却有了计较。    他辞别了木清逸,回去后,反复思量。    他料定是有随行的人故意披头散发搅乱视听假扮月蓉母子跳火,从而助而她们母子逃了出去,因为那火堆里根本没有找到过小孩子的骸骨。    那个易装换下月容的,应该是从小陪她长大的英嬷嬷,怕被人认出来,所以才披头散发以遮面。孩子当晚一丁点声音也没发出,若不是孩子出了事,便是被英嬷嬷下了药。所以才一晚上没发出一点儿声音,让对方辨别不出真假。    可是,若她们母子真的逃出来了,为什么不回来找他?是不是当日摔下山崖死在了才狼虎豹的嘴里,为何他在那附近搜寻了几个月之久却一无所获?    孩子呢?孩子到底有没有在那一战中活下来?    事隔多年,他终于在木清逸的帮助下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之后,再也坐不住了。他自是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就算他们葬身野兽之腹,也总还会留下些痕迹。    他当即派了两拨人,一拨去那处山崖下一寸寸的寻找。另一拔人乔装打扮成到当年事发地附近的山崖、村庄四处打探,九年前的春天,可否有人救起一对母子,当时孩子不到四个月。    两个月下来,还真被人打探到有几处类似的情况。    其中一户是在与事发地山崖相邻的另一座叫做玉峰山的地方,山道蜿蜒的一个背风处,有个叫红霞村的小村子里。全村加起来也不过才十来户人家。而有一户是两个老夫妻,无儿无女,住在离村子有些远的半山腰上,大约是□□年前,他家多了个带孩子的妇女,两老口说是远房亲戚死了丈夫前来投亲的。只是那女人起初神情有些愣愣的,身体也不好。带的那个孩子挺小。不过因为这户人家和其他村民住得比较远,所以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他们打探的失踪的妻子还是真就是老夫妻家的亲属。不过老夫妻在两三年前相继离世,具体情况还得自己去查看。    同样的情况还有两起,都在赤河方圆两百里以内的各个村庄里。因事隔多年,具体的日期村民大多记不表了,所以类似的情况也林林总总搜罗了来。    有一家是个有些残疾的老光棍,从人牙子里买下来个官奴,当时这个官奴也带着个孩子,那时候孩子还小,抱在手里,记不得多大年纪。买下来做了媳妇,如今也生了好几个孩子。    还有一个是自己抱着孩子走到村里饿晕了被人发现的,村子的里正好心找了个破屋让她们娘俩儿住下,后来带着孩子也嫁了个村子里的鳏夫。    当时,手下人传来消息,早已熄灭的希望之火又一次燃烧起来,看了报上来的这三个类似的情况,不知道是老天怜悯他,还是真有感应。他直觉就觉得第一个更贴切符合。况且由于第一个所居住的地方特别偏远,当年他带了几千精兵四处搜查都没有查到她们娘儿俩,很有可能就是伤了神智,又去了个偏远得在他预料之外的地方。    得知消息之后的第二天,他便首选了玉峰山半山腰的这个地方,自己率先带了几个人前去查看。    因他手下的人见过他夫人的毕竟是极少数。即便是见过她的人,都是在军营里有官职在身的,如今八字还没一撇,不便惊动旁人,免得又是空欢喜一场,所以只是私下去查探,并未惊动军中众将。    事隔多年,是否能找得到?找到以后,她又变成了什么样子,孩子还在不在?好不好?    ……这些,他都不得而知。    当他翻山越岭,披荆斩棘行至那山崖,敲开村民指引下找到的那处小屋时。从屋里出来的那个女人抬起眼眸的那一瞬间,他像是被天上的雷电击中了一般,定定地僵在了院门外。    他全身抑制不住地发抖……    那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啊。    一个九年前就以为入土的人,他的妻子,他的女人,就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一身灰不灰、蓝不蓝的粗布衣服,一条黄不黄、白不白的粗巾头巾围在头上,手里端着一碗晒干的玉米粒走出门来准备给院里的鸡喂食。    她端着碗的那双手,一看便是做惯了粗活的,如今已是冬天,手上皲裂了许多细小的口子,眼神向来很好的他甚至能看到她裂口里面露出来的嫩肉。    当她抬起眼眸看他时,额前的垂下的发丝已有些枯黄灰白……    她还不到三十岁,看上去苍老了许多,这些年,她是怎么过的……    他站在篱笆外面,从不轻易落泪的他早已是泪流满面,他抑制住涌上喉头的腥甜和自己颤抖的身体,推门而入,一把将她抱住。他想念了九年的她,如今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懊恼、他愧疚、他心痛、他自责……这辈子……他再也不不会放开她了,他要用他的余生来弥补她这些年所受的所有的苦。    可怀里的这个女人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切吓了一跳。    家中莫明其妙地进来个男人,冲起来便抱着她哭,吓得她先是尖叫,再是挣扎……最后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又踢了他几脚,才让他放开自己。    等他放开两条极有力的手臂后,她警惕地比划着手里的粗陶大碗向他吼叫道:“谁!谁!!!你是谁……干什么!滚出去……出去……”    他看到她眼里一片惊恐之色,完全不认得他是谁。    他才想起此次前村民所说的,联想她的遭遇,想必是受了伤,忘了之前的事,不然这么多年,怎会不回去找他。    正在她不断的推搡喊叫,和他的辩解之时,屋内冲出来个半大小子:“娘,娘,怎么了?”    当他出现在任平生面前时,那清俊的面容和自己儿时一般无二,他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连连倒退了几步,背靠着了个木桩,缓缓闭上眼睛,两行热泪爬满他的面颊。    他在心里叩谢上苍,他从未想过,他失去的一切还能再回来。    他最在乎的两个人,失去了那么多年,如今都好好的,好好的站在他面前。    他想哭,也想笑。    他不知是该感谢上苍,还是该咒骂上苍。    出来的这个少年自然是他的儿子,任吟啸。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才不到四个月!!!    如今九年过去,一个英俊挺拔的少年郎站在自己面前怒目而视,他自然是不识得自己的父亲,生怕母亲受了眼前这个锦衣华服男子的欺负,抄起门旁的一根撵鸡的棍子,用他那因营养不良而略显瘦弱的胳膊挥舞比划着,问他想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呵呵……    他想仰天长啸,他想大声呐喊,他想把他们统统抱在怀里,他想对他们诉说这些年来的思念、懊悔、愧疚……他想立即就将他们接回家,好生安顿,用他的余生来弥补亏欠他们的一切……    这一次,老天爷终于待他不薄,一切都还不算晚,不算晚……    一家人,都还在,都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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